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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辣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3月16日        版次:A11    栏目:    作者:龙建雄

  □龙建雄

  

  说起辣椒,四川、贵州、湖南、江西等地方的人可能要耳根子红一红,谁也不会主动认输,因为“贵州人不怕辣,四川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江西人辣不死”,这几句流行语多少年来都没有最终胜负。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武辣”难定上下,那“文辣”里最甜美动人的当数湖南妹子宋祖英唱的《辣妹子》,一把辣椒不仅辣到了大江南北,还辣到了世界,她把湖南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唱得畅快淋漓、热血沸腾。

  我的家乡是罗荣桓元帅故乡湖南衡东,记忆中的农村,傍晚时分烟火氤氲萦回于山间田埂,这样的景致一辈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烟火气息里,夹杂着炝辣椒香,甚至还可以闻到那诱人的肉香鱼香,让人忍不住深呼吸。

  父母亲对种辣椒很有仪式感,锄翻菜地、选择幼苗、栽种时机、浇水施肥,每一步都很精细。记得父亲翻过辣椒菜地后,会在上面铺上干稻草和一些落叶,然后一把火烧掉,暴晒几天,他和母亲又把土翻一遍,继而挖好小坑,横与横、竖与竖,对一排排间距要求很高。移植辣椒秧子一般选在傍晚或清晨五六点钟左右,最好是刚刚下过雨且通透半小时以上。移栽到菜地里的辣椒秧待三五天之后,长得很卖力,个儿越长越高,茎也逐渐变粗。父母外出干农活,浇水的事情就会交给我,父亲反复嘱咐说,沿着辣椒树四周慢慢淋水,每一株都要均匀地浇到,这样长出来的一片片辣椒树才整齐板正,你用心地对待它们,它们才会按照你想要的样子成长。

  清明节过后,便可以在乡间田野地里随处看到成片成片的辣椒树,辣椒的枝丫像手指一样叉开,叶子呈椭圆形,毛茸茸很是可爱,叶片的顶端尖尖的。树枝结节的地方冒出许许多多白色的花苞来,它们挂在碧绿的枝丫间,在轻风的吹拂之下,像湛蓝的天空里一颗颗明亮的小星星。每到这个时候,父亲会在辣椒地里铺上一层干稻草,告诉我浇水改用泼洒方式,尽可能地往空中抛洒,这样既能让辣椒树吃到水,又不会碰落花苞,还可以让整片菜地处于长时间的保湿状态,更加有利于辣椒的成长。

  端午节前后,辣椒“噌噌噌”挂满树枝,有的细长,有的嫩胖,一个个精神抖擞地争先恐后亮相,它们一串串、一排排地悬挂着,像极了荡秋千的调皮孩子们。这个时候,父亲常常会双手插着腰,像检阅士兵方阵的威风将军一样,站在菜园口每天看上个两三回。母亲更直接,她开心地提着菜篮子,把那些早熟的、又挤着旁边众多“小弟弟”的辣椒摘下来当作盘中菜,很快,辣椒小炒肉、辣椒炒鸡蛋、辣椒炒小鱼仔、擂辣椒皮蛋、火煨辣椒等一道道由辣椒“唱主角”的菜肴便端上了餐桌。

  盛夏时节,菜地里的辣椒就开始变红,有的变黄,母亲便带着我和弟弟用谷箩把红的辣椒摘回家来,放在晒谷坪上晒成干辣椒。红红的辣椒在晒谷坪里摊成圆形,或四四方方,以此来区分自己家和邻居家,每年的那个时候,村子里空阔的场坪里随处可见晒辣椒,火红的辣椒,印红了大半个村落。辣椒晒干后,装袋贮存起来,有的用火烘干磨成辣椒粉,这样,冬春两季辣椒就有了托底。

  辣椒炒菜占据了我整个年少时代的日子,虽然那个时候家里条件“高不成低不就”,有时还略显拮据,但“家中有辣心不慌”,辣椒的百般随意搭配满足了我一日三餐的需要,它不仅给了我好的胃口,也给了我想改变命运的动力,还潜移默化培养了我敢拼、敢闯、敢于尝新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