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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论朱子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3月28日        版次:A07    栏目:如是我闻    作者:李雪涛

    

  

  李雪涛 北京外国语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前两天购得一本《近思录》,读来觉得很多内容很有意思。不过,我们今天的读法是已经具备了启蒙以后的批判精神了,而这些文本本身,常常故意唱高调,语焉不详,或者以道学家的面目,无限上纲上线,以维护道统的所谓“纯洁性”。

  读《徐渭集》,其中有《评朱子论东坡文》,非常精彩。今天看来,作为自由主义的画家、艺术家,徐渭(字文长)最不能容忍的是朱子的“伪装”——作为最“正宗”的儒者,对他认为不纯粹的儒家思想都加以严格批评:“文公件件要中鹄,把定执板,只是要人说他是个圣人,并无一些破绽,所以做别人者人人不中他意,世间事事不称他心,无过中必求有过,谷里拣米,米里拣虫……极有布置而了无布置痕迹者,东坡千古一人而已。朱老议论乃是盲者探索,拗者品评,酷者苛断。”

  所谓“无布置”,文长认为朱熹根本不可能真正理解既喜爱佛教又喜爱老庄、同时也算是个经学家的苏轼,因为苏轼的那些超逸的文章是极有布置而又无布置痕迹的大手笔。朱熹的指责,显然是一种缺乏鉴赏力的“盲者摸索,拗者品评”,只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的吹毛求疵而已。除此之外,朱熹还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只是要人说他是个圣人”。让文长忍无可忍的是整天将“存天理、灭人欲”这些陈词滥调挂在嘴边的这位“文公”,完全没有任何人生的乐趣,这与文章写得好、为人也有情趣的苏轼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明中叶江浙文人有一种自由的倾向,要求承认个人的选择,发扬个性。这篇小品文本身是文长真性情的彰露,是对程朱理学的死板苛酷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