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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舲 在爱的漩涡中进退两难 谁都不会否认,“爱”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之一。爱的形态包罗万象,有清新内敛的,也有轰轰烈烈的,有温情朴素的,也有匪夷所思的,如果要为“爱”建一座博物馆,每个小格子里放一个标本的话,世界上所有的时空恐怕都容纳不下。这是一个疯狂的念头,于是人们用文学和回忆来实现它。像《春山谣》这样的小说,大概便是这博物馆里并不起眼但余味悠长的一隅。 《春山谣》书写20世纪70年代的乡村生活。一群上海青年,来到长江中游一个叫做春山岭的乡村,新的环境让他们感到震撼,新的生活时刻在考验着他们。与此同时,原本寂静的山村、小镇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乡村与城市文化的碰撞交织,在青年人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也增加了文学内部的张力。这是一代人共同的记忆,无论当地人还是外来者,面对人生轨迹的突变,人们心底的“爱”又与命运,与处境,与利益,与关系,与机遇,与所有的一切因素牵绊在一起。他们“爱”的方式,就是他们处理自我与世界关系的方式。 小说里有几对典型的情感关系—— 首先是上海青年顾秋林与陆伊青涩懵懂的爱恋。顾秋林的手风琴和陆伊的歌唱舞蹈,他们的书信和诗歌,他们相互试探的眼神,还有那些说出或没有说出的心里话,始终飘扬在大地上空。这是小说中最纯粹的情感,它来自萌动的生命力,是对纯真、善良和美的向往。它看似犹疑、脆弱,总是被刻意地压制着,但生长的冲动是怎么也压制不住的,爱与被爱的冲动像无处不在的星火,闪耀,跳动,给人以希望。 其次是春山镇医生马约伯与李瑰芬跨越生死的分分合合。当冲动逐渐消失,人生沉淀下来的是什么?曾经赫赫有名的军医,患难夫妻,在战火中生死与共,他们如今的平淡、默许与愧疚,离婚又合葬,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其实也都是爱的应有之义。马约伯要面对的,不仅有历史的迷雾更有现实的无奈,他选择承担一切,这是一种苍茫的情感,如乡村一般深厚扎实,他们定居在春山岭,而这里,也是他们的归宿,他们爱的最终的见证。 此外还有彭击修与游仙桃、徐芳兵的纠葛。如果说前面两种爱情相对古典,它们关乎人生的来路和去处,更具有抒情性的话,三十岁的彭击修在爱情中的左右摇摆则更具有社会性,更理性,更复杂。这里凸显着城市化进程的影响,身份上的不甘与情感上的不舍、不得相互纠缠,他越是想战胜情敌,就越是战胜不了自己,越是想把握自己的人生,就越是在爱的漩涡中进退两难。 理解每一代人爱的方式 当然小说所写的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爱也不光是温暖和甜蜜的,还常常夹杂着一些酸楚,惊慌,甚至是残酷,五味杂陈。但还不仅仅是这些。闻一多曾说,“诗人主要的天赋是爱。”《春山谣》正是用诗意的笔调、饱满的情绪,用一段段散发着旧日气息的情感故事,诠释了这一点。作为天赋的爱,是从生命中涌出来的,它绵延在时间里,成为一切行动的底色,也成为小说的基调。纵使命运有轻重缓急、高低起伏,但背后总有什么东西,在抚慰着我们。谁是写就这一切的诗人?小说主人公、文学青年顾秋林是。在他背后,千千万万的同代人也是。这是一部关于“50后”的青春小史诗。到了今天,我们之所以还会被具有年代感的故事吸引,还愿意去怀旧,去回忆,恰恰是因为在那一个个特定的时代社会里,有超越时空的东西,更靠近我们的本心,仍然能够感动我们。 也不只是感动,还有理解。如何理解爱,如何理解每一代人爱的方式?作者张柠的长篇小说三部曲创作计划,恰恰关注到了这一点。从上一部《三城记》聚焦“80后”青年的都市生活,到此次《春山谣》书写“80后”的父辈,同样的青春主题,“爱”却不同,它从一种需求、能力,还原成生命力,更成为一种向往。继续追溯的话,到下一部书写“80后”祖辈的故事里,“爱”也一定会换上一副新的面孔。同样是表达爱,出发点不同,方式也不同,那么能够说我们真的了解父辈,了解我们的子代以及我们自身吗?或许只有回到时间里,才能找到答案。 把人还给时间,把文学交给记忆,用本心去聆听一首旧日的歌谣。“此后的几十年里,顾秋林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那是三件很小的事,但也可以说是三件很大的事:卖香烟,想陆伊,写诗歌。当年一起下乡的知青伙伴,有人发财了,有人亏本了;有人升迁了,有人下岗了;有人成功了,有人失败了。只有顾秋林没有变。他生活着,爱着,写着爱的颂歌。”这部小说的主题是爱,更是一部书写一代人青春的小史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