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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华 初中时，我与石、计、蒋、祁同班，是全班五十多个同学中走得最近的。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因为都离家乡不远，依旧常来常往，所以好些人都说我们啊，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以往听到这话，真的很暖心。 但是日子久了，年纪大了，滋味也多了…… 一年前，我约他们几个假日聚餐，酒过三巡，石忽然一声叹息。我问石啥事不开心？石摆了摆手，低头不语。 我们再三追问，石支吾了好一阵才说了实话。原来，石想为儿子在县城买一套房，找亲寻友，东借西挪，仍凑不够数。 我提醒石，你堂弟在老家当镇长，没准他有办法，找他试试？ 唉，前些天，县纪委的人找他谈话，事后，镇里啥传言都有，这种时候，咋好意思向他开口。石双眉紧皱。 还差多少？计问。石的四方脸一红，翕动着两片厚嘴唇，悄声说，十、十来万吧。 我借给你。计向石伸出右手，张开一个巴掌。 五万？石睁大了眼。 没想到，计还把手掌接连翻了两遍。 十、十万？石双眼一亮。 计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真？石瞪大双眼。 计拍了拍胸脯，摸了摸尖下巴，锃亮的脑门一昂，呵呵笑道，实不相瞒，我家开那超市上个月有批货卖疯了，借你十万块救急……也应该啦。老石，十万块够不？ 够了，够了。石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两天后，石给我发微信：老班长，可否帮忙问一下计，前天酒桌上说的话可算数？ 我打电话问计，他却似乎打了个愣怔，啥话？ 我笑着说，你说借十万元给石的儿子买房呀。 有这事？啥时候说的？计在电话里顿时不自在了…… 我说，有，你前天在酒桌上说的，当时我和蒋、祁都在场哟。 约摸半分钟后，计才接上话，哦……想起来了……是，是有这回事，只是……前晚回家跟老伴说了，她就怨我不打声招呼，因为前两天我家儿子刚又去省城追加了一批货，如今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呀。她主要是担心石是公务员，又退休了多年，儿子、儿媳都是工薪族，十万块能不能还得上啊…… 计轻咳了一声，斟词酌句地说，老班长，要不，你跟石讲好听些，就说我这边暂时流动资金实在紧缺，最多……借给他两万块吧。请他多担待，不足部分让他再另想办法？ 我终于听明白了，但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我将计的话委婉地转告石，并自己又出借给石三万元。后来，我问石不足部分咋解决的？石有些无奈地说，只有硬着头皮向一位做生意的远房亲戚开口借8万了，利息不低啊。 老同学呀，说变就变，说走也就走了……我说的是祁。数月前，他走了，据说是心梗。 那天上午，我和石、计、蒋去祁家，帮忙料理后事，然后在一家饭店就午餐，饭后，石提议，再去祁家坐坐，安抚一下祁的家属。计和我都说好。蒋看了看手机，又瞧了瞧我们仨，挠了挠毛发稀疏的后脑勺，犹豫了一会儿，只说有事，还是急匆匆地回家了。 几天后，蒋打电话跟我说，那天午饭后你们真没必要再去祁家了。 我不禁有些愕然，为啥？ 蒋神秘兮兮地说，哎，老班长，跟你讲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还不知道吧，前几天，祁的儿子被抓了，事有多大咱不晓得，这种事人家都避之不及呢。祁走了，我们去送他，够意思啦，真没必要走动太多。那天本想跟你们明说，但见你们都拿定了主意，加上收到短信说家里临时来了客人，催早点回去，便先走了。 我猛然想起祁当年任县某局长时，有一回遭人诬陷受贿被查，作为同事的蒋还挺身而出，积极配合调查组奔走取证，很快还了祁的清白这一往事，便有些不客气地说，老蒋呀，你那天没明说不怪你，但你不像这种怕受牵连的人啊？想当年，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蒋似乎也没啥不好意思，直说，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年他也算我的间接领导不是？现在嘛，平安是福哟。你说对吗？ 我内心猛一揪，这，这老同学呀…… 上个月，我们又见了一面。在市里跟儿子住的计回到县城，约我们仨到饭店一聚。酒足饭饱后，计笑说，难得聚齐一次啊，真舍不得就走，下午一起玩玩牌吧。都上年纪了，每顿都大鱼大肉不好，晚餐咱们就到附近的友善素食馆去解决？我们都说好。 晚6时许，“战斗”结束，石先上卫生间，后却不见了踪影。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回家了。 我又问，计难得回来一聚，晚上吃素，你也说好，咋不辞而别？石在电话里嘻哈，晚上又没、没酒喝，没得劲了。 翌日上午，我给石发微信：计喝完早茶回市里了。老石呀，几十年的老同学了，往后有聚会，別再说没酒喝，真没劲哟。 石回复道：顾老班长呀，咱俩都奔七张了，耳朵不好使啦，我昨天跟你说的是，中午没少喝，改日再尽兴。你听错了呀。 听错了？我一愣，切！不是打铁的，倒挺会转钳。这帮老同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