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声祥 阳台上,飞来两只斑鸠,褐灰色的羽毛,翘着长长的尾巴,咕咕叫着。那声音贴着耳朵而来,让我待在家里也顿时有种寄居山林的感觉。 它们在防盗网里蹦来跳去,偏着脑袋,上下打量,各处张望,尾巴一翘一翘的,一唱一和,似乎在对话,在商量着什么。我远远地在房间里看着,尽量不去打扰它。连续几天,都是这样。 它们决定在此筑巢育雏了,陆续衔来细树枝、草茎之类的东西,杂七杂八,搁在防盗网钢筋上。斑鸠窝不够精致,但选的地方够好,前面有空调外机挡着,后面是阳台玻璃,没有风吹雨淋,太阳也晒不着。 斑鸠趴窝了,一动不动。我在房间里,透过窗玻璃时不时瞄一眼。有一次我上阳台去,发现斑鸠不在窝里,窝里竟然什么也没有。但几天后再去看,毛毛糙糙的窝里平添两枚新鲜的斑鸠蛋,拇指头大小,光溜溜的,白白亮亮。不多不少,正好两枚,凑成一对儿。斑鸠趴窝更认真了。另一只斑鸠来了,在阳台上咕咕叫唤,窝里那只也不挪一挪身子。 大约两三周后,趴窝的母斑鸠体态明显发生变化,羽毛蓬松,翅膀也不像原来那样紧紧贴着身子,而是微微撑开。它的身下,小斑鸠已经破卵而出。母斑鸠在尽力地罩着幼雏呢。 早晨,母斑鸠离巢觅食,窝里两只小斑鸠现身了。羽毛未干的样子,像落水后被捞起来一般,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尽显柔弱。好久不见的雄斑鸠也来了,大概是来探望的吧。来了也不即去,有时在不远处待着,有时凑近些,蹒跚迈步到鸟巢跟前,冲小斑鸠叽咕一声。 小鸟嗷嗷待哺,母斑鸠得频繁出去觅食。中午、傍晚我回家时,常常看不到母斑鸠。我开始上前撒米喂食。米粒撒下去,母斑鸠总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并不立即来啄食。等到下次去看,木板上的米粒却已经一粒不剩。 幼雏慢慢长大,不再瑟瑟发抖,褐色的羽毛,逐渐有了光泽,颜色变深,看起来越来越像它们的父母。等母斑鸠出去了,我试着走近它们。小家伙愣头愣脑地看我,还不知道害怕。 雏鸟在窝里的活动慢慢增多。母鸟有时像大人教小孩子一样,会衔着小鸟的嘴,然后将小鸟的脖子尽量往高处抬,拉得直直的,再放下来。如此往复。每拉一次,小斑鸠就扑扇一下那对小翅膀。我想,人类是手把手地教,对于斑鸠来说,就是嘴对嘴地教了。平时非常机警、时刻注意周围环境的母斑鸠,这时候眼睛里完全只有面前的幼雏。 小斑鸠活动能力迅速在增强,很快就要学飞了。听说,小鸟学飞有个过程,须得由母鸟背在背上“告翅”。我留意着,期待着一睹风采。一天,母斑鸠不在,我悄悄蹭到阳台上看,窝里只剩一只小斑鸠,另一只跑出窝,身子一半落到窝边的防盗网钢筋上。我慢慢靠近,却听“噗噗”两声,两只小斑鸠竟然相继起翅腾空。一只从防盗网窜出的时候,身子擦着钢筋,差点掉下去,但它奋力扑翅,终于飞到楼前的电线上歇着了。另一只紧随其后,扑打着翅膀,在楼前转一个弯,飞到楼旁,看不见了。它们拍翅膀的动作,还不像大鸟那样熟练,那样协调,但足以支撑它们腾空飞行。这一幕,看得我惊愕不已。什么时候,小斑鸠已经学会飞行了?或者是天生就会飞吗?还是我突然出现,刺激了它们的原始本能才飞起来的? 更没有想到的是,小斑鸠就此辞别,再没有回过窝。 晚上,母斑鸠回来了,咕咕叫着,灰色的爪子抓住防盗网钢筋,一边缓慢挪步,一边偏着脑袋,四处观望。它仿佛明白了什么,转身飞走了。后来几天,母鸟偶尔仍会来,我依旧撒米喂食,但始终没有见到两只小斑鸠。 斑鸠不再来了,阳台上的窝巢我还留着。权当一件“行为艺术品”吧,为钢筋水泥的栖身之所,增添些许大自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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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鸠为邻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8月15日
版次:A08
栏目:
作者:陕声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