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续冬：他在变老之前远去

　　□霍俊明

　　昨日早上6点钟我打开手机，看到了王家新在凌晨3点21分发的微信，“夜里近两点得知确切消息，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胡续冬丢下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和学生、他的诗和译稿，还有他的笑声，突然就走了！！！”

　　诗人、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胡续冬在8月22日去世，终年47岁。

　　胡续冬，原名胡旭东。因为这个原名他觉得太俗气，也太时代化了，遂改之。

　　2011年8月7日至12日，第三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举行，我和胡续冬都参会了。翻越位于青海省海南州贵德县境内的拉鸡山山口时，大巴车停下来，让大家短暂休息。

　　拉鸡山是贵德与湟中的界山，由西向东蜿蜒，最高峰海拔4524米。海拔3820米的拉鸡山山口，宁果公路穿越而过。

　　记得大家都是下车在附近转转，唯独我和胡续冬几乎毫不费力地跑到了山顶。那里有成片的牦牛在心无旁骛地低头吃草。当时胡续冬拿出手机，采取了连拍的模式，随着手机发出连续的咔嗒咔嗒咔嗒声，他进行了360度的扫描。当他镜头扫过来时，我不得不蹲下来躲避。我当时就开玩笑，这简直就是机关枪在扫射……

　　2013年夏天，我和胡续冬以及其他朋友从北京大学南门一家火锅店出来，之后在夜色里步行到附近的斯多格书乡。在几近干枯的万泉河边，我们竟然说起当年戈麦自沉之事……一个个彻夜长谈的情形如今已成斑驳旧梦。

　　最近这两年，在微信朋友圈中，胡续冬晒得最多的是女儿在北大校园里喂流浪猫的照片和视频。胡续冬还给这些猫按照外貌特征，分别取了戏剧化的名字。

　　在我看来，来自重庆的胡续冬不仅诗歌充满“辣”味，而且他的饮酒生活更为令人叫绝，令人喷饭。胡续冬幽默、激情、机灵、反讽、调侃，在饮酒和写作的时候有淋漓尽致的表现。

　　在胡续冬早期的诗歌写作中，他将戏谑对准了城市化的空间。在他那里，城市生存的紧张、底层的悲凉、人性的荒芜，以相当戏谑的口吻、繁复怪异的意象、高速的令人眩晕的诗歌节奏呈现出来。

　　2015年6月，阳光炽烤，溽热难耐。临近黄昏的时候，我和沈浩波横躺在海峡北海岸一块巨大的焦黑色岩石上。

　　眯缝着眼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沈浩波对我说他以前有一句诗写的就是这片海岸——“连大海的怒浪都是温柔的回眸”。差不多是在五年前，“话痨”胡续冬来到海峡访学，在淡金公路上他也写下了这片北海岸——

　　转眼间的盘桓

　　转眼间的风和雾

　　转眼间，旧事如礁石

　　在浪头下变脸

　　一场急雨终于把东海

　　送进了车窗，我搂着它

　　汹涌的腰身，下车远去的

　　是一尊尊海边的福德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