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霞 表妹考上了西南一所大学,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谁送她去大学报到。合计来合计去,同行的大人有七八个,姨妈和姨父作为父母肯定全程陪同,再就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叔叔、姨妈。问表妹的意见,她却把头一仰:“现在疫情紧张,我不用你们送,我要像表姐一样自己去上大学。” 我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当年的无奈之举竟然成了表妹今天学习的榜样。我考上大学那年,家里刚好事多。父亲开了一家宾馆,正赶上住宿旺季,离不开人。母亲是个家庭妇女,从没出过远门。读大学的城市离家有一千多里地,需要转乘两次汽车、一趟火车,才能抵达目的地。 家里的经济状况我心里也清楚,光一年的学费就够父母头疼的了。我坐火车凭学生证还能买半价票,父母坐火车就得买全票,我没出过远门,父母又何尝出过远门呢?我当时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安慰母亲:“我一个人去学校报到。你们不用担心。”母亲不放心,想起来就唠叨我:“走丢了怎么办?要不咱不上了,还花那么多钱。”我笑笑,没有理会母亲的担忧。父亲说:“锻炼锻炼也好,迈出去这一步,以后就容易了。”父亲的话倒是坚定了我独自去学校报到的决心。 那天早晨天蒙蒙亮,我就坐上了去市里的长途客车。到市长途汽车站后,我转乘去省城的长途客车,到省城后又辗转去往火车站。三公里的路,我问了好几个人,才徒步摸索到火车站。我对省城的路况不熟,不舍得打出租车,不知道坐几路公交车,也不知道实际距离有多远,所以走了不少冤枉路。好在省城通中原的火车是傍晚发车,有足够的时间任我在路上耽误。 省城火车站广场很乱,随处可见小商小贩出门招揽生意,要拉你去吃饭、去住宿。我吓得拎着行李躲得他们远远的。直到排队买上火车票,坐到候车室里候车,我才稍微松一口气。说实话,我从小到大去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县城,连火车的样子都只在书本里、电视里见过。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第一次乘坐火车,我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火车的硬座车厢里拥挤嘈杂,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临行前,母亲嘱咐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邻座的旅客和我搭讪,我客气地笑笑,并不多话。夜里,旁边的旅客都趴在桌子上睡觉,我却不敢休息,担心我的行李,担心身上带的学费,害怕遇到小偷,连上厕所都是快去快回。 火车抵达中原的时候是早晨,我顺利地找到了学校的新生接待站,坐上了通往学校的班车。到了学校,我又是两眼一抹黑。教学楼在哪儿,宿舍楼在哪儿,银行在哪儿,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我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边走边问,看着身旁走过的同学都有父母亲人陪伴,帮忙拎行李,左叮咛右嘱咐,心里酸溜溜的。 人流如织的校园里,我一个人报到,一个人找宿舍,一个人领生活用品……颇有些悲壮的感觉。等到一切安顿好,已经是下午四点。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有了第一次出行的经历,接下来就轻车熟路了。大学四年的来回往返都是我自己这样走过来的。从省城坐始发车还好点,好歹有个座位,从地区坐半路车,经常在候车室待半宿,上了火车还经常站十几个小时。现在想想,也是一种磨炼。 对父母来说,孩子去外地读大学,是一场“小别离”。但大学是人生的一个新起点,独自去学校报到就像是一场成人仪式。我倒觉得,做父母的不应该越俎代庖,前呼后拥,“抱着”孩子送入大学,大事小事都为孩子代劳。学会放手,才能给孩子一个成长的空间。不妨鼓励孩子独自去上大学或者与同学结伴去上学,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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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报到那一天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8月29日
版次:A08
栏目:
作者:徐俊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