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鹅趣事

　　□邝志清

　　记得少年时，每年在中秋节前后，村里几乎每户人家都要买10只左右的雏鹅来饲养,为的是春节期间能用来做菜过年。

　　农村的孩子本来就缺玩具，我看到刚买回的雏鹅身体笨拙、脚步蹒跚的样子，十分喜爱，一心想把它当玩具或玩伴。它们的嘴、脚、蹼均为黑褐色，一身柔和的鹅黄色绒毛异常干净，还不时发出“咻咻咻”的娇叫，可爱至极。听大人说，小家伙们前一天刚从蛋壳里面爬出来，还未曾开食。又说，鹅是怕腥的，雏鹅吃的菜丝要用没有切过鱼的菜刀来切，不然它们会生病。于是我主动担负起喂食的责任。先将菜刀洗干净，然后将青菜切成细丝，再拌上米饭粒才拿给雏鹅吃。

　　它们长得很快，大概一周后，已大了一圈，可以在天气晴朗时赶到户外食些青草了。一个月后，便无需再切菜来喂，只需赶着它们到田野去觅食即可。那时大人都在为生计忙得不分昼夜，家务事相当一部分都交由我们小孩子承担，如洗衣、做饭、扫地、烧水、放牛、割草等，遇农忙还需帮着下地。放鹅这工作兄弟姐妹们都争着做，因为较为轻松，还相当娱乐。

　　秋收后是放鹅的好时光。稻谷刚收割，遗落禾田的谷粒与阡陌嫩绿的青草都是鹅的至爱。不一会鹅就吃饱了，然后相依偎着蹲在一起休息。这期间，放养鹅群的孩子们便开心地聚在一起玩各种游戏，赌波子、打泥仗、煨番薯、熏老鼠洞抓老鼠，等等。由于过度沉醉而导致鹅丢了，或者由于鹅偷吃了别人家的青菜、庄稼而挨家长打骂，都是常有的事。

　　长大后的鹅总是一副气宇轩昂、威武霸气的模样，走路也是昂首阔步。它们都极具风度，吃食时不紧不慢，淡定从容，吃几口便昂起头“嘎嘎嘎”叫几声，将头东摇摇西晃晃，然后踱到水盆边喝几口水，再昂起头叫几声，左瞧瞧右望望，踱到泥坑吃几口泥巴，又昂起头舒畅高亢地叫几声，重又摆尾振翅地踱回食盆吃食。我从没发现同一群鹅因为争食而打架的现象，因此觉得在众多家禽中，数鹅的食态最为从容、斯文、高雅。

　　鹅的缺点却是不懂得知恩图报。若惹它不高兴，不管何方神圣它都会发起攻击，用嘴疯狂啄对方，即使是每日伺候它的主人也不例外。我的妹妺有一回就遭到自家鹅的突然攻击，一害怕还掉进一条沟渠，弄得一身污泥，最后哭着回家。受鹅猛然袭击的事就连大人也免不了，有时还会被啄得皮肤青肿。

　　最令孩子们兴奋的事是挑唆两群鹅打架。先要制造机会，当两群鹅路遇时，一般相距三四米时便会昂起头呱呱叫着示威，对方亦发出相同的叫声。相距约两米左右大家会停下来，双方领头鹅开始身体略微下倾，前低后高，鹅头略伸着猛向前冲去，用嘴去撕咬对方身体。这时，如果放鹅的少年不制止，就能让它们大战一场。大家便在一旁静观它们进进退退地搏斗。后面的鹅会陆续加入群殴队伍，有些鹅还会张开翅膀去拍打对方，场面壮烈。

　　倘若自家的鹅群胜了，主人便如同得胜的将军般开心，喜笑颜开地赶着鹅群凯旋。战败方的同伴当然不会服气，认为是他的“士兵”（鹅群）没吃饱，要求择日再大战一场，云云。不过，这种事是绝不能向父母说的，因为鹅群厮杀总会有伤痕，会掉羽毛，父母知道肯定会责怪。

　　我们这群少年成长着，一群群雏鹅也在我们的欢乐声中一波又一波地长大。如此养鹅，年复一年。我最不忍心的，是有次春节期间，父亲宰杀了我最深爱的那只“得力干将”，它是个多么威武霸气的“将军”呀。但在我父亲的手中，它只是挣扎扑棱了几下便不动了。我为它伤感好几天，幸好过年的欢乐很快让我释怀，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我一直生活在村里。由于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村民基本上都不再买雏鹅回家自养，都是买中鹅或大鹅回家，圈养一段日子，让它的肉质更好一些就宰杀来吃，这样的味道倒是与从雏鹅养大的那些鹅没啥区别。只是现在的孩子们，却因不用放鹅再无法了解其中的种种乐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