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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视觉中国 |
□梁 琦 37℃的大热天。 与我同龄的十五六岁的同学们在今年6月底刚经历“人生第一阶段的转折”——中考。大家可能都想着：要么约几个人出去疯耍，要么在空调房里打游戏、追小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娃，我的夏天却不是这么过的。 放假那天午饭过后，爸爸就去田里洒农药了。第二天一早，我被妈妈叫醒，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我的天，才五点半。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点光都没有，像烧烤完后的煤炭。昏昏欲睡的我在妈妈口中只听到一条有用信息：赶紧起来洗漱，然后去田里帮忙插秧。 “唉，看来我的假期和别的同学特别不一样呢。”我一边想，一边嚼块面包，踏着拖鞋，赶去已经有两个身影在忙碌的自家田里。 趁着太阳还没出，空气还没热，爸妈带着我开始忙碌起来。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蹦来蹦去，嘴里念念有词，或许在讨论昨天的趣事吧。田埂边是事先育好的秧苗，在这灰黑天色的映衬下，那片绿色特别醒目。那些秧苗的绿衣裳上，还有我的草帽上，满是晨露。我脱掉拖鞋，一脚踩入前几天“狗鼓仔”(拖拉机)打好的烂泥里。直接陷进去了，没睡醒的惺忪感与泥土在我脚趾缝中填充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我怀疑现在自己会不会一头扎进泥里。 我看了看爸妈，他们左手一束秧，右手一撮苗，右手腕使点劲儿往下一抛，秧苗就乖乖地在泥里排排站，又整齐又扎实。我羡慕不来。我曾模仿他们的做法，但秧苗像妖精一样皮得很，婀娜多姿地不肯站直，棵与棵之间的距离也控制不好，害得我被爸妈教训：“这样可不行。那根都露出来了，到时候太阳一出来，岂不就晒枯萎了。这会你是省了点力，后面你就不仅是废了一批秧苗，还得重新返工。这返工的活，下次可还得你来啊。” 一番话，让我看这群“妖精”更不顺眼了。但我还是要忍着太阳的热情关注，不情愿地低头弯腰，继续插秧。 我曾试过以上厕所、喝水等理由上岸，但没能成功。一些早起随着爸妈来田里的小孩是我羡慕的对象，他们有时在前不久扎好的草堆里翻滚玩耍，有时在菜地的小路间穿来穿去追蜻蜓、菜蝶，有时在这家田与那家田间的小渠抓鱼摸虾，这里呼那里喊，欢快的声音乘着早风直往我的耳朵里钻。 终于，爸妈也顶不住且汗流浃背，同意我先回去了，感觉这时他们喊我名字的声音比任何我喜欢的歌都好听。在这之前，其实已经听到好几家的鸡鸣了，它们勤快地唤醒熟睡的人们。我拔出双脚，离开水田，“拖泥带水”地踏上田垄，没有了那种脚趾间的不适，一身松了不少，但身上的疲惫让我未能如愿躺在草堆上玩耍，我只想赶紧回家。到天井随便冲了冲手脚，我便拖着满身疲惫回到房间，也不管衣服是否干净，径直躺在床上，放松四肢，对自己说：“就躺一会儿，待会还要干活……”时针分针秒针，跑了好多圈，滴答声好像在助眠。 等我再次睁眼，已接近中午时分。我洗了个凉水澡，叫了声“舒服”，正准备吃午饭，我爸冷不丁来一句：“这一个上午都过去了，真是啥事没做多少，要不是现在腰酸背痛，我还以为早上插秧是场梦。”我默默按了按背部，一阵酸痛直袭脑门，让我很确定那不是梦。 夏天不长，但也不短，时间好像赶趟火车，转眼就到夏尾。烦恼好像可以被风吹散，被雨淋透，暑假两个月，很快过去一半有多，这都快立秋了。雨后空气中的尘土都沉了下去，清新凉爽的空气让人忍不住想猛吸几口。 夏天的晚风挺讨人喜欢的，晚饭过后，一个个“冰镇西瓜”被燥热的人们劈得四分五裂，放在干爽的石板上任人拿取。西瓜又甜又多汁，又解渴又降暑，诱人的红和翠绿的搭配间，点缀着像极了美人痣的零零星星的籽，谁会不爱？一堆堆人，一块块西瓜，一把把薄扇，一阵阵笑语，晚风夹着泥土的气息和西瓜的香甜吹过人群，吹灭了一盏盏灯，吹掉了人们头上的那棵大树上的几片黄叶，似乎悄悄地完成了夏天与秋天的交接仪式。 最后，风把我心里的问题带给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夏天的故事，秋天还会继续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