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 趣

　　□黄三畅

　　吕平华和朋友宫凌浩一道来河边钓鱼，宫凌浩给他找了个地方，说：“就在这里吧。”

　　这是河堤下面的一个草坪，靠河堤有一棵粗叶柳树，枝叶婆娑的，给他遮了荫。他把钓饵挂好，甩下水去，又把准备装鱼的蛇皮袋系在水边的小树枝上，让它浸在水里……钓鱼知识ABC，宫凌浩早给他做了启蒙的。

　　太阳把粗叶柳树的影子复印在水面上，河水清澈，水面平静如一块缎子，几乎没有皱褶。吕平华稍稍弓着腰，半垂着长而细的眼睛，紧瞪着浮标。浮标静在水面，也瞪着他，相看两不厌。

　　空气清新，气定神闲，心静如水；有希望，有追求，却不能急于求成，只能愿者上钩。这也许是吕平华体味出来的钓鱼的乐趣。

　　吕平华考上公务员进了机关后，一直原地踏步，就好像上了跑步机，好几年了，还只是“官居”科员。妻子邢秀英也没少督促他为进步的事多努点力，他总说，又没有成效，还努什么力？所以以往的周六周日基本上就是打打牌，练练字，看看闲书。朋友宫凌浩建议他拓展休闲方式，不要老待在家里，要亲近大自然，譬如去钓鱼。这倒也得到邢秀英的支持，她特意陪他去买了钓鱼的全套用具。

　　这天，他就跟宫凌浩来了。

　　浮标动了！往下沉了！起竿！

　　一尾鱼被牵离水面，尾巴甩动着。吕平华把钓竿垂直，被线牵着的鱼就微微晃荡在他面前。他左手抓起它，右手取下它嘴里的钩，然后放进蛇皮袋里。

　　有了收获的吕平华觉得乐趣升了级。他体味着这种升级的乐趣：是智胜，大概与“运筹于帷幄之中”有一比；是劳动所得，因而心安理得；虽是小小的收获，却也有一份小小的感慨……

　　水里的蛇皮袋动了一下。袋口露在水面上头，鱼是逃不出来的。

　　咩咩……他扭头一看，一只小羊走到他身后来了。他莞尔一笑：鱼和羊，正是一个“鲜”！

　　不一会，河堤上有脚步声，他忍住不扭头去看，钓鱼不能分心啊，小时候就读过《小猫钓鱼》。但一个声音轻击他的耳鼓：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是女人的声音，还是年轻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很脆亮，好像是对他说的？——当然不是，是对小羊说的嘛。他禁不住扭头看了，果然是一位少妇。他马上回过头，眼睛重瞪水面。

　　“这里有鱼钓的啊？”是少妇的声音。他还是禁不住扭过头去：“你放羊？”

　　“我是把它系在一棵树上的。谁会专门放一只羊哦？”

　　他不做声了，又紧瞪着浮标。浮标晃动着，是微风拂动水面的连锁。

　　好一阵，河堤上的咩咩声和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有艳遇吧？”是宫凌浩的声音。宫凌浩在下游十几米的地方钓。

　　“胡扯！”他说。又问，“钓到几尾了？”“两尾！”吕平华就告诫自己，别三心二意，犯钓规！

　　不久，浮标又动了。

　　又一尾鱼进了蛇皮袋。比第一尾大，应该有一斤多。

　　眼睛再回到水面来。风似乎大了点，浮标游动的幅度大了一点。好，浮标往下沉了！起竿！旋即意识到这是“假象”，是风和浮标联手对他的小小的捉弄。这也是一种乐趣，吕平华细细体味着。

　　吕平华不像宫凌浩，他不吸烟，只是嚼嚼槟榔。但这天他连槟榔也没带来，只是要一心一意享受钓鱼的乐趣。

　　到中午，宫凌浩说回去吧。吕平华就收了钓，把蛇皮袋从水里提上来。怎么这样轻？又还是瘪的？一共钓到五尾鱼的啊！一看袋底，竟然是破的！

　　他把情况告诉宫凌浩。宫凌浩连声说：“可惜可惜！”又说，“到我这里拿两尾吧！”

　　吕平华说：“不必了！”

　　“回去不怕尊夫人骂？”宫凌浩如果空手回去，夫人一定骂人。

　　“不会吧。”吕平华说。

　　回到家里，吕平华给妻子邢秀英讲了情况，又把破了底的蛇皮袋给她看。邢秀英哈哈大笑：“我是故意给你一个破袋子！”

　　吕平华说：“为什么呀？”

　　邢秀英说：“钓鱼有乐趣吗？”

　　吕平华说：“有乐趣。”

　　邢秀英说：“那就够了！有过程就好！”邢秀英可是大学哲学系毕业的中学政治教师，她的话，吕平华要好好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