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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猫记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9月30日        版次:A13    栏目:    作者:武桂琴

  □武桂琴  

  

  第一次养猫那会儿,年龄还小,就连记忆都是混混沌沌的,依稀记得小猫的样子是黑白相间的花色,应该是一只典型的狸花猫,有很好看的眼睛。它没有名字,甚至也不知道它是男是女,那时候的家养猫在人们眼里属家禽家畜一类,一律散养着,除了给吃给喝保证基本生活需求,没有人关心它们的精神世界,只有在小孩子的眼里,它们才显得可爱。

  小狸花白天经常不见踪影,晚上到点回家吃饭,睡觉永远跟着我,无论我换到哪个房间,它都能在夜深人静时找到我的被角,安睡在我的脚底,所以全家人都视它为我的猫猫。我亲眼见过它捉老鼠,捉了放、放了捉、再捉再放,直到玩腻了才大快朵颐,也见过它在阳光下安卧,见过它在黑暗中捕猎,见过它挨打。因为邻居婶婶说她家的小鸡丢了,指定是被小狸花吃了,然后我就在一个午后看见妈妈关着门用掸子打它,叫声凄惨,触目惊心。再后来为了安抚邻居婶婶,小狸花就被带到外地扔了。

  大人们不知道我很难过。好在几天后小狸花自己找回了家,一副恓恓惶惶的落魄样子,在门口用很小的声音叫,见人就躲,只有我叫它才会走近,给它吃饭也显得惊恐不安。

  正当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时,有一天发现我的小狸花又不见了,直到听见大人聊天才知道,原来为了防止它再寻回家里来,它被用口袋蒙住带到20公里外的地方丢弃了。这一次我没忍住,一直哭一直哭,悲伤无法遏制。

  大约半年后,听一个年岁大的哥哥说在20公里外的地方见到我的小狸花了,彼时它正在垃圾堆里翻捡食物。我很确定小狸花绝对没有偷吃别人家的鸡,它的命运凉凉,不过是因为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以及它作为低阶生物无法自主的命运。

  如果不是第二只猫的强势入驻,关于第一只猫的童年往事已经沉淀到记忆的深处,选择性健忘大概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

  第二只猫叫二虎,性别男,是一只有山猫血统的布偶猫,拥有颠倒众生的容颜。二虎是贝贝执意要养的猫,最早被关在贝贝的卧室里过活,他总是趴在地上透过门缝观望外面的世界,那份不安、好奇、无辜,一下子就让人的心融化了,从此二虎获得了在家里满世界行走的自由。

  二虎高大、迷人、自律、机敏,与人类天然亲近,情感丰富,懂得人的情绪,它捉苍蝇、捉蚊子、捉蟑螂,捉完了告诉人去检验他的猎物。它会开关灯、会每天蹲在门口等人、会斗智斗勇偷偷吃掉美食再假装若无其事,他每天用挠的方式执行对人的叫醒服务,挠坏过一只沙发、两张床头、数条床单,尤其爱挠电视屏,却从未因此受到任何埋怨,依然备受全家宠爱。原来人也可以这样无限地去爱一只猫。果然,时代不同了,猫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二虎还跟贝贝住一起,偶尔才被带回家里来。刚以为家里将不再是一个毛毛的世界,哎,一只小野猫闯入了,它变成了我养的第三只猫。

  这是一只田园三花猫,性别女,起名叫朵朵。朵朵脑门儿上一撮黑一撮黄的,鼻尖上多一抹黑色,一边嘴角上多一抹黄色,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配色,使它从不同角度看散发不同的气质,有时候看很像戏台上的三花脸(丑角),有时候看起来又有一种睥睨众生的范儿。

  朵朵第一次出现在露台上,是一只可怜巴巴的求饭猫,饿得瘦骨嶙峋的,投喂了半个月左右,它瞅中开门的机会进入家里的阳台,便不肯出去了,打开门让它选要自由还是要温饱,这只长了一岁多生而流浪的小野猫,选择了落户为安。它认准了我,而我不得不收养了它。

  朵朵能力非凡,自从获得了满屋里行走自由之后,飞檐走壁,除了墙上的空调没跳上去过,家里所有的高地都占领了,柜顶、冰箱顶、窗户顶、油烟机顶一概不在话下,就连卫生间的玻璃隔断,它也可以随意攀爬,而且能够在玻璃门顶上猫式行走。它勇敢倔强、而且特立独行,对人的权威毫无畏惧之心,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全看自己心情;表达感情的方式也不只有黏人蹭头这种传统方式,而是花样翻新,它会把布偶玩具叼到门口跟它一起等人回家,会把人的衣服叼到你跟前邀功,入室生活不到两周,就解锁了开门技能,房间里的门是关不住它了。

  才华满满的朵朵,是一只每天都能创造故事的猫,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靠能力获得了全家人的认可。可见万事万物都执行同样的法则,那就是灵魂比美貌更能够深入人心。朵朵当初是如何进入露台的不得而知,总之就这样金风玉露一相逢,朵朵赢得了安稳猫生,而我获得了心理疗愈,相互成全。

  就这样,仿佛一觉醒来,时间已然过去了很多年。从养过三只猫的经历中越发觉得,人在情感上往往是越付出越陷落。所以,偶尔也会有哲学一问:当人在全心全意地对待一只猫时,人在想什么?答案是:什么也没想,爱就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