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场

　　□黄超鹏

　　在模糊的记忆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这个竞技场里的一名角斗士。每次，当我想极力回忆过往，头就疼得厉害，继而一片空白。

　　“不要想太多！好好战斗，伙计！”同伴巨石对我说。

　　“对，我们只是演员，天赋异禀，为战斗而生！”另一个角斗士小丑狰笑着，说道。

　　“倒不如，说我们一生下来就是取悦别人的命。”巨石冷冷答道。

　　“别这样，老石头，兴奋点！不然等下上场你会被我打败的。”小丑说。

　　“孰胜孰负，一切自有定数！”

　　“你会押谁赢，暴龙？”小丑转头问我。

　　我愣愣，没有答话。暴龙是我的名号，在椭圆形的建筑物上空，曾无数次响彻过我的名字。观众们坐在四周逐排升起的座位上呐喊吼叫，为各自看好或投注的角斗士助威。

　　竞技场数年如一日，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位角斗士。我们的任务不是与猛兽们对抗，就是角斗士之间的比试。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像其他角斗士一样热血，期待每一次上场、每一次厮杀，为每一次战斗而兴奋。但时间久了，我就感到麻木。最近，我又觉得自己的脑子多了一点点不同的变化，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每一场比赛，以一方倒下为止。

　　每个角斗士都受过不少伤。记得第一次出战，对战恶龙，我被打败，倒在地上昏迷过去。当我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体奇迹般恢复，没有一点伤痕。医生告诉我，他们能治疗所有的伤痛，甚至起死回生，可以保证每次比赛，赛场上出现的角斗士都健康强壮。

　　我们的生活似乎除了打斗，就是等待，等待出场。室里的大喇叭响起，主人选中谁，谁就必须出场！

　　我很想知道在幕后操作一切的主人到底是谁？问过主管、问过医生，可他们也一无所知，回应机械且空洞。

　　“上场！上场！打斗！打斗！”主管说。

　　“满血恢复！祝你好运！战斗吧，勇士！”医生说。

　　劈、砍、刺、躲、闪、腾、挪、跳、跃、挡、斩，这些技能已经镌刻到我的骨头中，流进我的血液里。在中央的平地表演区上，猛兽从圈中放出，我的身体就被调动起来，仿佛下意识知道如何应对。

　　今天，我走进竞技场的表演区，惊讶地发现，这一场的对手居然是巨石和小丑。

　　“一对二！挺好！”我讪笑道。巨石和小丑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望着我。

　　“老伙计们，咱们可以不打吗？”我说。我们彼此已经打了上千回，我感到厌倦，不想重复这样的生活。

　　“打啊！上啊！杀啊！”看台上的人们仍在大喊大叫。

　　巨石凶神恶煞地挥舞起流星锤。小丑的两只手上下抛接着飞刀。

　　我看了下手中的砍刀，脸上逐渐露出痛苦的表情，刀不沉重，只是我的心有些沉重。哐当一声，砍刀从我手中跌落，我站着伸开双手，面向两个对手，一动不动。“来吧！你们砍我吧！”我说。

　　他们如同耳聋，似乎在等待指令，又像在等待我出手去触发指令。

　　我依然站着，一动不动，内心抵抗着无形的压力。竞技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和声响，如同一幅静止的油画。一个声音告诉我，该改变了！该停手了！

　　——透过电子屏幕看到这一幕的年轻人很错愕，他捶了几下屏幕，按了几下按键，画面依旧静止。

　　年轻人抬了下头，大声喊：“老板，机子又坏啦，暴龙这个角色又不动了，快过来看看。”

　　老板急匆匆跑来，讨好道：“软件老化，是有点问题。你放心，这局我退钱给你。明天新版的竞技场2.0就送过来，到时升级后，就没有问题啦，会是另一批全新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