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佑启 连续开了快十个小时的车,到子夜时分才姗姗回到老家,此时的我除了腰酸就是背痛,一头倒在床上睡去。 屋外的风丝毫没有收敛,一个劲地把高电线吹得喔喔作响,像是口哨,又像是报警。村巷里的狗不知是嗅到什么还是看见什么,不时狂吠几声。 也不知咋搞的,脑袋里始终像放电影似的:堵车、车祸、拥挤的车流,辗转反侧了两个多小时,我还是闭着眼睛清醒,无奈中,只好掏出手机看,黑咕隆咚的,躺着看眼睛招罪,累了眼睛就会自动打架。 也不知是这一招管用,还是实在是疲惫过度,我竟然握着手机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在打鼾,鼾声如雷,而且喉咙里憋得异常难受,我使劲蹬脚,手四处乱抓,试图让自己获得解救。 “神经啊,一晚上不清静!”妻子一脚把我蹬出被子外。 一脚蹬醒梦中人,我打了个冷战:窗外泛出的晨光已穿过窗帘,从门缝里溜进的烟气呈线型向房间不断涌入、扩散、蔓延…… 失火了?我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便一把拧开房门,然后拽住妻子就向楼下跑。 住在隔壁房的爸妈也呛得连连咳嗽着跑了出来。 一行人冲到一楼客厅后却又不由自主地刹住脚。 厨房内,浓烟似雾,奶奶正摇着大芭蕉扇,用劲地对着蜂窝煤炉口左扇右扇,地上簸箕里放了十几个蜂窝煤。烟太大,呛得她不住咳嗽。 “奶奶,您在做什么,这么乌烟瘴气的!”我不假思索地对着厨房大声吼道。 “还没看明白呀?你奶奶想给你煲你最爱的砂罐鸡汤,一天唠唠叨叨七八遍了。”父亲一把把我拽到一旁嚷道,“还不去开窗?”一边夺过奶奶里的芭蕉扇,一只手拧取炉子提钩就快速把炉子提到院内。 奶奶不知所措,双手叉在一起,低着头,猴着腰,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柴火前几天淋过雨,不干,净冒烟不着火。” 我突然有点过意不去,开完窗,便搬过来一张椅子给奶奶坐下。 在老家,招待贵客的标志就是用砂罐煲鸡汤。人还没进屋,远远就闻到厨房砂罐内飘出的缕缕鸡汤香味,那鸡汤,鲜美、细嫩、香醇,直冲你的嗅觉和味蕾。 每次我回家一放下行李,奶奶或爸妈总是第一时间盛一大碗鸡肉、鸡汤给我,我总是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他们就会一脸的幸福,“罐子里多得很,再盛。” 趁爸爸继续煲汤的功夫,我和妻赶紧上楼补回笼觉。 我是被妈妈敲门敲醒的,其实不用敲,我已经开始做梦找吃的了。 餐桌上满满的两碗鸡汤,泛着薄薄的亮亮的鸡油,满屋都是浓浓的香味。 奶奶催我和妻:“趁热,快吃。” 我正准备动筷,见奶奶空手一个人踱进了房间。 我连忙跑进厨房拿来一只碗,将我碗里的鸡腿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就像小时候奶奶手撕鸡腿给我吃一样。 面对我送来的鸡腿肉,奶奶一个劲地责怪、推辞,不过,从她脸上撑开的皱纹里,我知道她开心得要命。 趁着热乎劲,我把爸妈喊过来,我要用城里老师的派头给他们补补课。 “您看早上排放的烟多吓人,今后可不要用劈柴点烧蜂窝煤了,如果烟再大些,二氧化碳中毒了,谁救您?后悔都来不及了。再说了,这么大的烟影响到隔壁邻舍,如果影响到邻居关系,多不划算。再说,又是劈柴又是蜂窝煤,家里也不干净,所以蜂窝煤不要用了,煤炉也不要了。” 爸妈点头称是。 “那你今后要喝这正宗的土鸡汤怎么办?”奶奶担心地说。 我朝奶奶一笑,食指一晃:“我有办法。” 中午时分,我和妻从市区开车回来,从小车后备厢里,我直接将一个电磁炉砂锅搬到桌子上。 我说:“城里人都时兴用这种砂锅煲汤,插上电也是慢炖,环保又卫生又省力,而且味道一点也不比用蜂窝煤炉煲汤差,保证您用了还想用。” “那好,好!”奶奶摸着这锅,喃喃细语道:“其实,我老早就不喜欢点柴火烧蜂窝煤。” 站在一旁的妈妈也赶紧附和道:“是啊,我老早也不喜欢烧蜂窝煤了。”一边对我欢快地眨了眨眼。
-
即时新闻
煲汤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11月03日
版次:A11
栏目:
作者:肖佑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