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

　　□李圣安

　　机关食堂年年亏空，好像是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平。看来，改革势在必行。

　　针对机关食堂改革问题，局党组召开专门会议。讨论来讨论去，大家一致认为，窗口打饭是老掉牙的旧做法，弊端很多：一样的饭、一样的菜，不管你爱吃不爱吃、吃得多吃得少，都照单全收，吃不完的、不想吃的就倒掉，造成很大的浪费；食堂工作人员特别是厨师，关亲顾友、拉关系走后门的现象屡禁不止，存在很多难以堵塞的漏洞。会议最后决定，食堂自助，只对内部，个人吃好，请勿外顾。局长在会上发了话，如果食堂再亏空，经理戴德贵就走人。

　　不料，自实行自助餐模式以来，老戴脸上就挂不住了，整天像吊了个煤油瓶子，黑乎乎、阴沉沉的。为啥？不说也可以猜得到，大家一进餐厅，都抢着打荤菜，蔬菜少人问津。食堂不得不多做荤菜，开支明显增加不少，不仅没扭亏，反而多亏了，老戴为此伤透了脑筋。他本来是个有名的铁公鸡，算盘珠子是放在头顶上打的。可面对这样的境况，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过了一个多星期，老戴脸上阴天转晴。他结了食堂的账，发现成本已经下降。他满腹狐疑，找来厨师长饶良义一问究竟。小饶一脸坏笑，神秘兮兮地说，你中午现场观摩一下就知道了。

　　午饭时间到了，老戴来到食堂门口，员工已经排成长龙，等待刷卡用餐。

　　突然传来女声惊叫，哎呀，怎么还这么重，看来还得减呀。

　　另一个女员工接茬说，少吃点肉，自然就减了。

　　老戴循声挤了过去。原来众人正围着一台台秤，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排队打饭的人站着没事，就跨上台秤称一下体重。

　　又见一位女员工从台秤上下来，神情沮丧地说，上礼拜都没这么重，究竟是咋回事？算啦，不吃饭了，蔬菜也不吃，汤水也不喝。

　　老戴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恍然大悟。他用牛眼瞪着小饶，这是你的馊主意吧？

　　是啊，我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就想到了这一招，虽然没经过你同意，一试还真奏效。现代人，特别是女同志们，都注重保养，害怕体重超标。大家自打饭前称了体重，用餐都以蔬菜为主，荤菜常被打入冷宫。你看今天这盆没几颗油星的白萝卜，倒成热门菜、抢手货了。

　　小饶说得眼睛、眉毛和唾沫星子一起飞了起来。老戴呆呆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可还是脸色铁青，一声不吭。

　　怎么了？经理，我做得不对吗？小饶扯扯白色厨师服，眼珠子在老戴脸上瞄来瞄去，似乎在寻找答案。

　　老戴憋了老半天，突然大声吼道，不经过我同意，你擅自把进食材用的秤搬过来给大家称体重，踩坏了、弄脏了怎么办？

　　小饶笑嘻嘻地说，这台秤能称500斤，你每天进出食材，应该是最清楚的，没人踩得坏……也踩不脏的，我垫着纸板哩。

　　不许你这么干！老戴仍怒气冲冲，责令小饶马上把台秤搬回食材库，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剋，小饶仿佛吃了苍蝇，心里很不是滋味，脸拉得跟驴一样，悻悻地搬走了台秤。

　　转天，没秤可上的员工，纷纷抱怨老戴。

　　小饶拍拍脑袋，说，正好我前些日子买了台体重秤，要不我去搬来给大家称吧。原来，小饶是个胖子，平时比较关注自己的体重。没买这台体重秤之前，他还时不时跑到食材库，悄悄用那台秤称体重，所以才能想到这一招。

　　没多久，小饶就跑到自己的宿舍把那台体重秤搬了过来。

　　大家又兴高采烈地称体重。不仅排队买饭的员工称，就连刚才称过体重的员工，吃完饭也跑过来复称。可他们惊奇地发现，自己比刚才轻了好几斤，最多的竟然轻了十多斤。

　　同一天、同个人，两台秤称的结果却天壤之别，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体重秤不准还是台秤不准？大家不由得议论纷纷。有人较起真来，当即跑到附近医院体检中心去称。发现不准的是台秤，每两百斤居然整整重了十几斤。

　　这事一时平静不下来，老戴被纪委监委叫去问话了，问着问着，就没再回来上班。

　　小饶成了局里的“反腐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