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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米籺香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11月14日        版次:A08    栏目:“乡音”征文    作者:黄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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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莉

  

  “一个天井晒谷两边阴,我娘生女二样心,打姐花环似纸薄,打妹花环打实心……”

  那年冬至,天比较冷,祖母一边做椰丝糯米籺,一边教我唱我们粤西地区的山歌。午后的阳光纯净而温暖,从旧瓦房的木窗探进来,落在祖母藏着笑意的皱纹上,落在大簸箕里的糯米粉团和馅料上。那情景,我印象深刻。

  从我记事起,每年的正穷节(农历正月最后一天)、冬至和除夕,村里人都会做糯米籺,在敬拜土地神和祖先的贡品中,少不了它。冬至和除夕,大家是按八比二的比例用糯米和大米打成粉做籺的。正穷节时则会加入田艾,俗称田艾籺,寓意驱穷辟邪,祈求一年平安顺遂。

  我家通常是用炒椰丝、炒花生和葱白作籺馅。冬至前两天,母亲会去菜园拔葱,洗干净了用簸箕盛着,晾在柴垛上。我会跟着大哥去摘菠萝叶,蒸籺时用来包着防止粘连。有人也会用菜叶,还有人用一种叫“白面水鸡”的叶子。

  正式开始做籺时,母亲炒籺馅,父亲搓粉,一番锅碗瓢盆齐上阵后,一大块椭圆形的粉团便静静地躺在大簸箕里了。粉团上盖一条干净的湿毛巾,防止它风干变硬,旁边放着两小盆香喷喷的馅料。这时候,便轮到祖母出场。她捏籺杯的本事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别人都是一个一个地捏,她可以一次叠着捏三四个。不一会儿,小簸箕里便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圈圈扁圆的籺了。

  母亲总是先煮一大锅让我们吃饱了,再继续包剩下的。那是怎样一个场景,竟让我终生难忘——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弟弟妹妹守着灶台,眼睛发亮,屋子里飘着渗人心脾的籺香。煮好的汤籺,一个个泛着油光,里面的馅料似乎清晰可见。我们管圆形的叫太阳,弯的叫月亮,很快“日月”便都在我们碗里了。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椰香夹着炒花生和葱白的清香冲击着味蕾,幸福感一下子就溢满心房。我们几个吃得心花怒放。

  我最后一次吃父母做的煮汤籺,是1997年冬至前一天。那时我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镇上,下午两点左右,我的父亲骑着自行车来了,车把挂着一个大汤盅,里面装着香气扑鼻的煮汤籺。我问父亲:“晚上我就回去了,您怎么还跑来一趟?”父亲说:“晚饭有鸡有猪肉吃呢,到时你吃不了那么多。况且你最喜欢吃煮汤籺,这刚做的,晚上吃籺皮都变硬了。趁热吃吧。”说完父亲就蹬车回去了,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眼眶一阵发热。

  再后来,祖母和母亲仙去了,父亲老了,煮汤籺的味道就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也想在过节时做籺给孩子们吃,却怎么也煮不出母亲做的那种味道。虽然现在想吃就可以买到,但我仍常常怀念那些日子:母亲在灶边蒸籺,奶奶哼着山歌看父亲劈柴,我拿着椰丝生葱籺去跟小姐妹换糖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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