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锡忠 上世纪90年代初,叶永烈已出版了多本畅销书,但却没有在花城出版社出过一本。时任副社长的我千万百计联系上他,他回信:“锡忠先生:大函敬悉,谢谢热情约稿。愿多联络。祝顺心。” 当时我的设想是出版一本《叶永烈采访纪实》。经多次沟通,他同意了,1993年10月寄来了书稿,共分几部分:一、中国政坛采访纪实;二、文坛艺苑采访纪实;三、警狱采访纪实;四、科学名家采访纪实……内容还是相当丰富和有可读性的。夜以继日阅读完他的30多万字书稿后,很快就进入签订出版合同环节,我把合同邮寄给他。 叶永烈虽忙但办事不拖拉,11月21日便给我回信:“锡忠先生:大函及合同均悉,谢谢。合同附上,请查收。另补两篇新作。照片亦附上。” 我想,出版了这本书后,再出一本《叶永烈纪实文学精选》。为了更好沟通,叶永烈信任地把他家里的电话号码给了我,所以后来写信少了,多靠电话联系。但好事多磨,出书之事一直没有办成。折腾了大半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觉得浪费了他不少宝贵时间,心怀内疚向他解释。想不到他在电话那头反倒安慰我:“没关系,我十分理解的。你和花城社的好意我领了。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嘛……” 出书不成情谊在,后来有两件事说明了这点。广州有家杂志创刊,其总编辑知道我认识叶永烈,希望我为他们约稿,以光版面。我说:“叶永烈是个大忙人,喜欢干大事的人,估计难啊。”谁料,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再忙,朋友相托还是要帮的。”很快他就寄来了稿子…… 1998年的一天,羊城绿柳含烟,万紫千红。叶永烈偕夫人杨惠芬来广州购书中心签名售书,尽管行程排得很满,他还是主动约见了我。那天他气色很好,身穿浅棕色西装,戴着斜纹银色领带,他的夫人穿着红底黑纹外衣。我们一起合照,相谈甚欢。 女作家张爱玲的名言是:“出名要早。”叶永烈正是如此,他出生于1940年8月,11岁发表诗作,18岁发表科学小品,20岁是众所周知的《十万个为什么》的主要编写人之一。他有天赋,加上“拼命”,一生出版了3000多万字各类作品。他对我说:1980年盛夏,当科学家彭加木失踪消息刚传来,他便从上海起飞,匆匆飞往乌鲁木齐,迅即转乘军用直升飞机,进入黄沙弥漫、酷热如火炉的、干涸的罗布泊,冒险参加了搜寻工作……返上海后,日夜赶写长篇文学传记《彭加木传》。但后来打了纸型也没有付印,“流产”了。 我觉得永烈是位非常拼搏的记者型作家。当年没有电脑,但因长年累月手抓圆珠笔,大拇指关节磨砺成皮开肉绽的厚茧。他追求写大题材、高层次、第一手。他写作的主干靠采访,为了写《红色三部曲》跑了不少革命根据地。他写作的两翼是图书馆、博物馆,因往往不准借阅、复印,他带点干粮和水在图书馆常常整天在抄录有用资料,苦不堪言。 人们都知道叶永烈写了数十本各类人物传记,看到他风光的一面。其实在写作中,他也有不少苦恼。他举例说,比如写科学家传记,总跳不出“老三段”:解放前如何刻苦学习,在国外戴上了博士帽,后来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又被打入了“牛棚”,到了“科学的春天”又如何老骥伏枥,壮心不已……写多了便产生单调重复之惑。又如写运动员,这类“冠军文学”更难写,因为世界冠军大多二十来岁,经历简单,缺少波澜,老是在“拼搏”上打转,很容易公式化,拉成二三十万字长篇传记显得肤浅……而写政治人物传记,读者爱看,但下笔谨小慎微,字酌句斟。相比之下永烈喜欢写音乐家传记。他说:写音乐家的命运交响曲时充分倾注了自己的感情。 2020年5月,80岁的永烈驾鹤西去,手捧与他的合照、寄来的信笺,他亲笔题签送给我的几本书,悲从中来。啊,不能总是春心对风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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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叶永烈的交往经历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12月07日
版次:A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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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锡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