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记丹扉

　　□吴玲瑶[美国]

　　通过南加州北一女校友会，最近又和丹扉的女儿胡夕嘉联系上，她寄了一张她妈妈年轻时漂亮的照片和那时写的新诗给我。小时候认识丹扉，是从读杂志上的专栏《反舌集》开始，杂志一出来，就有人带到学校传着看。写作题材与个性有关，我喜欢她文本洒脱立意新颖，记得她不少幽默语录。那时新闻里常有“美国国务卿”如何如何，她将自己定位为“家务卿”；有人问她几岁，她说：“和英国女王同年。”一般人称自己儿子为“小犬”，她把三个女儿都叫做“小猫”，这三只猫因此大大有名。

　　评论家说丹扉是女性专栏作家的始祖，不走抒情路线，惯于从诙谐中谈真理，快人快语，作风直率，从嘲弄中明辨是非，行文机智幽默，用理性知性评论时事，为女性发声，言人不敢言。其实专栏文章不好写，要短小精悍，要言不烦，要按时交稿，要有源源不断的材料和持久的耐力，但也最能表达作者圆熟的智能。

　　从小读她的文章长大，第一次见面是她到洛杉矶探望女儿，我们坐在中国城的餐馆，我说：“在这店里吃饭一定很多人会认出您。”她淡然地说：“如果这样想，就太自作多情了。”我不由得哈哈大笑，生活中的她和专栏的言词一样幽默。我们成了忘年之交，因为她在台湾时，有好几档电视访谈节目，因而认识许多艺人，她到洛杉矶时便带着我去张俐敏家、和胡慧中一起吃饭，我则带她和琦君阿姨去影城玩，共度许多快乐时光。

　　她再次来洛杉矶是主持女儿婚礼，朋友说第一次看到她穿裙子，她平时都不化妆，中性打扮，穿裤装，但是仍能看出她精致的五官，年轻时一定漂亮。我们一起受邀到休士顿演讲，有一位老先生穿着整套雪白西装来见她，说是以前追过她的情人，那样的打扮可能是那年代最流行的装束。大家用这段小插曲来打趣丹扉阿姨，但不见她有什么回应。

　　早年有一部台语喜剧片，素珠和矮仔财演一对夫妇，胖太太和瘦先生闹出许多笑话，先生说：“家里的事，你说了算。我说的，就算了。”“除了怕老婆，什么都不怕。我怕太太，无处可逃。”丹扉在一篇为防家暴而写的文章中说：“夫妻关系中，先生怕太太是喜剧，太太怕先生是悲剧。”

　　豪爽、开朗、爱热闹的性格让她拥有极佳的人缘，海外的朋友回台湾常常去看她。退休后她说自己晚睡晚起，三餐不继，四处流浪，吃喝玩乐，没遵守养生之道，难得的是把抽了几十年的烟戒了。七十岁时还有体力全世界跑，每次和她联系，不是刚要出去，便是刚回来。

　　回台湾后住在二女儿西门町会计事务所附近，我去看过丹扉几次，她还是一样快乐，爱开玩笑，对生活中的一切都好奇，爱美的事物，屋里挂着一张特大号的玛丽莲·梦露的海报。我们聊着她爱的电影和她的写作，对人生百态她总有幽默宽容的看法，这是许多读者至今念念不忘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