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眼睛的洋芋

　　□李 吟

　　王刚站在单位旁边，盯着街边一位老妇人。

　　下午的秋阳金灿灿，将这卖菜的老妇人一身染得金黄。她手里捧着一个洋芋，嘴里嘀咕，忽然笑出声来。

　　王刚感到好奇，大声问：“大婶，你对着洋芋笑啥？洋芋也会笑？”

　　老妇人将洋芋摊在手上旋转一下，笑眯眯地说：“是呀，这洋芋成精了，长着一双眼。”

　　王刚俯身一看：洋芋一头大，一头小，大头一端呈现两个凹点，很对称，真的像双眼。王刚故意说：“大婶，我看不像，洋芋没有眼。”

　　老妇人苍苍白发一颤，笑道：“像啊。洋芋有眼不奇怪。这世上，人啊动物啊，花儿草儿啊，都有眼睛，看世道，看别人……”

　　王刚心里一震，不知说啥才好。

　　王刚回过神来，说他买五斤洋芋，还要一把韭菜、一把芹菜。他很少买菜，一时心血来潮，必须买。

　　老妇人左脚边竹篮里装的是洋芋，右边竹篮里有香葱和芹菜。她用塑料袋装好洋芋，用小盘秤称一下，秤杆尾巴高翘。她放下洋芋，再将韭菜和芹菜装袋，说，十五元。

　　王刚接过洋芋，伸手摸了摸衣袋，说：忘带现金了。

　　王刚问：“大婶，你应该有二维码吧？看看，那些卖菜的老人家都有二维码，挂在胸前，很高级的样子。”

　　老妇人听后一笑，说有，是儿子的二维码。她从一个塑料袋里取出打印的二维码，亮在王刚眼前。

　　王刚笑着问：“大婶，为啥要藏着？”老妇人怔了一下，说：“我还是喜欢收现金。”王刚故意发问：“你儿子不会把收的钱给你吧？”

　　老妇人眍眼一瞪，说：“给呀，怎么不给？只是有时……有时忘记了。”王刚继续追问：“那你喜欢收现金，还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找儿子要你卖菜的钱。”

　　老妇人有些尴尬了，满脸皱纹蠕动着，轻声道：“老实话，我也说不清是为啥。”王刚忍不住大笑。

　　老妇人蹲下，又站起，再蹲下，说：“我活到这把年纪了，经历的事太多，有些事说清楚很好，有些事说不清也好。”王刚心里一颤，望着老妇人，不出声。

　　老妇人站起来，说：“你是这单位的头儿吧？”王刚大惊，连忙问：“你怎么知道？”

　　老妇人又问：“你的工资卡是自己保管，还是交给老婆了？”王刚呆住了，想了想，说是老婆保管。

　　老妇人仔细看王刚，重点看他的脸，说：“那你是二婚。”王刚身子一抖，脸色大变，立即否认。

　　老妇人微微笑，说：“我看人很准的，今天算是看错了。”又摇摇头，叹息一声，再问：“你为何要把工资卡交给老婆呢？”

　　王刚窘态，他的确是二婚，刚才故意说了假话。他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老妇人点头，看着洋芋的眼，轻声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你们当‘头儿’的，随时有人盯着哦，莫大意。”

　　老妇人说完，拍拍腿，垫张广告纸在地砖上，缓缓坐下，手里攥着长眼的洋芋，那张二维码在她胸前闪着光。

　　王刚不看老妇人了，立即用手机扫了扫二维码，输入的数字是200元。不知怎的，他很想要这个有眼的洋芋，但见老妇人把洋芋揣回去了，只好说：“大婶，我扫了200元。你回去后，你儿子肯定会给你的。”

　　老妇人吃了一惊，问为啥要给她200元？王刚没回答，提起洋芋和韭菜等，转身便走。

　　王刚一边走，一边问：“为啥要付200元？我也说不清。”他忽然笑了，笑给自己听。

　　第二天早晨，王刚上班时，门卫老陈交给他一个纸包，说是一个老婆婆送来的。王刚打开一看，里面有185元钱和那个长有眼睛的大洋芋。

　　王刚心里一震，看着洋芋的“眼”。洋芋也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