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雪

　　□许 焕

　　七时半，一束晨阳不偏不倚地穿过窗帘，像是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脸上。梦醒了，我呆呆地望着窗外，街道上车水马龙，又是一片烟火人间。

　　怎么了？妻披好衣服，从床上坐了起来，懒懒地望着我。

　　哦，没什么，咱妈来电话了，说这个星期有暴雪，多备点吃的，注意保暖。

　　暴雪？妻一脸愕然。

　　骗你的吧，你看最近天气都是晴天，哪来的暴雪啊？妻一边看着窗外一边递给我手机，像是审判席上的大法官，不容人辩解。

　　还不起床啊，继续迟到扣绩效？我没好气地说。妻今年刚研究生毕业，读的是学前专业，在县里公立幼儿园上班。她似乎还没适应工作环境，还没上几天班，就已经迟到几次了。

　　吵什么？扣就扣吧，扣完了就吃你的死工资。妻不耐烦地把枕头朝我的脸上砸来，我一侧身，轻松地躲了过去。妻死死地盯着我，不一会儿，泪水浸满了她的眼眶，头偷偷地埋进了胸前的被窝。

　　那我去买早点，你吃完再去。我轻轻地关上了门。附近的早餐店铺多半是五六点钟最为热闹，白色蒸汽弥漫在人群的上方，不管是修理工师傅，出租车司机、学生、妇女，还是开着奥迪的老板，早上起来遛鸟的老头，脸上都写满大大的期待。

　　回来了，赶紧吃饭！屋内无人应声。我推开门，小猫枕头在床头乖巧地躺着。微信消息栏里：我去学校了，你先吃吧。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

　　……一阵冗长沉闷的来电提示，让我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看了一下表：13时10分。喂，你那下雪了吗？咱家这下了，可大了……电话那头，是老妈在没完没了地说着。没，没有，我清了清嗓子，昏沉沉地走下床。

　　那你和静静注意啊，还有暴雪呢。妈停顿了一下，静静这个叠词她分明说得格外仔细，一字一顿。我知道了，妈，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屋子里安静极了，我怀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手机屏幕亮了，又是一则消息：天呐，下雪了！赶紧过来接我！哼。哼后面居然还有委屈的表情。

　　我慌忙拉开窗帘，刷的一声，白茫茫的陌生世界映入眼前。雪花不紧不慢地飘着，朝着我笑着。

　　马上马上，等我接你。

　　咱妈说得真准啊，还真下大雪了，什么破预报一点也不准，害我在这冰天雪地里冻着。文字后面的小表情大哭着。

　　路上，积雪悄然堆了起来，厚厚的。我望着车窗外，又想起了那幻听般的电话声，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