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吴松山

　　我生长在南方，不喜欢下雨天的潮湿空气，但喜欢听窗外滴滴答答的下雨声。淅淅沥沥的雨声，如诗如歌，如痴如醉，是对时光的倾诉，是对往事的回眸。

　　小时候，每当夜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们就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紧紧依偎着母亲，听她为我们讲故事、哼唱童谣，久而久之就有了雨夜听雨的心境。父亲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母亲是我们坚强的后盾。

　　雨天，是回忆和思念的时间。稍大一点，喜欢独自一人躺在阁楼上听雨落的声音。天下着雨，雨点落在瓦片、芭蕉叶、竹叶、花瓣上，弹奏出不一样的韵律，在万籁俱寂的晚上显得格外清脆悦耳，令人萌生思念之情。

　　父亲在北方工作，与我们天各一方。春节临近，父亲回家过年成了我最大的期盼。夜晚的风雨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情不自禁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平时最高兴的事情，是收看父亲的来信，信中充满了慈父般的关爱。对于缺少父爱的我，多么想趴在他厚实的背上，感受父爱的温暖；多么想被他那双有力的大手牵住，体验父子俩的默契。

　　日历一页一页撕着，终于等到父亲退休，我们家实现了团圆。读初中时的我，没有了“夜来风雨声”的思念。可我们日盼夜盼的父亲言语不多，要求严苛，与写信时的父亲判若两人。他在家时，我们兄妹三人规规矩矩，不敢造次；他不在家时，我们闹个天翻地覆。

　　重新认识父亲，源于一场滂沱大雨。有一次跟父亲赶集，碰到下大雨，父亲领着我们拼命往凉亭跑。等我们赶到时，凉亭挤满了躲雨的人，他用力把我们往里推，用身体护住我们。任凭风吹雨打，岿然不动。我们紧贴父亲的胸前，听到落在父亲背上的滴答雨点声，感受到父爱如山的力量。长大后我才明白，有一种爱，虽不善言表，却能遮风挡雨。

　　人到中年，忙于工作，忙于家庭，雨夜听雨的心境渐被琐事淹没。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到从化扶贫。晴连晴，雨难觅，持续的干旱，期盼来一场秋雨滋润干涸的农田。白天等雨，晚上盼雨。经常半夜醒来听雨，祈求天降甘霖。心诚则灵，有一天半夜，忽然听到窗外滴答的雨声，兴奋得彻夜无眠。谛听秋雨，一个个雨点敲打窗户，变成了一串串水灵灵的音符。听着听着，我竟然从床上爬起来，忘乎所以地往外跑，沐浴在秋风秋雨中。

　　听雨是思念，是责任，也是怀旧。生活在城市，住高楼，偶尔半夜醒来听雨，再也听不到雨打瓦片、芭蕉、竹林的声音，内心难免有些失落。每当听到雨点落在水泥路面上“笃笃”的单调声响，总感觉缺少了一些灵性。

　　雨声伴着心声，划过如诗般的岁月。雨的旋律属于大自然，聆听雨的真谛，才能感受到雨的音韵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