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里可耕田

　　□周实   

　　诗人都是孤独的。他说。

　　我说：是！

　　他又说：诗人都是忧郁的。

　　我说：那是！花飞花谢飞满天，红销香断有谁怜……

　　可是，我不喜欢孤独……

　　那——么——

　　却又偏偏只能孤独……

　　怎——么——我微微地有点吃惊。

　　我觉得孤独很难受……

　　可——是——

　　我不知道如何说好。因为作为一个诗人，他竟然不喜欢孤独了，还说孤独很难受。因为在我眼里看来，诗人只有孤独了，才能写出诗。只有特别孤独了，才能写出上好的诗。很多的诗人都很孤独，甚至忧郁，这才正常。反之，反倒有问题了。

　　于是，我问他：何谓孤独呢？

　　本想和他开个玩笑，让他神经放松一下，不料他竟更不高兴（虽然还未勃然大怒）：废话！这还用说？一个人待着就是孤独，无人说话就是孤独。

　　我说，你现在不孤独了，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你已在和我说话了。

　　继续，试着，开着玩笑。

　　可他还是一点不笑：但我还是觉得孤独。

　　这就是诗人了！

　　真正的诗人了！

　　由此可见，孤独这事并非一个人的问题，也非无人说话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呢？

　　他认真地询问我。

　　我说我也说不清。但我记得叔本华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谁要是不热爱独处，那他也就是不热爱自由。

　　谁要是不热爱独处，那他也就是无法享受自己的思想。

　　我们承受的所有不幸统统源于我们无法孤身一人忍受独处。

　　他说是。他说这话说得实在。他说生活在人群当中必然就要迁就忍让，就会觉得烦躁不安。只有一人独处的时候，你才可能成为自己。但你若是一人独处，却又不免觉得孤独。

　　我说这就是两难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一个人顺其自然了，就能像那陶渊明了，就能有自己的桃花源了。

　　有了桃花源就不孤独了？

　　就能不怕孤独了，就能在你的孤独之中发挥你的天赋了！

　　可是，它在哪里呢？他不由得苦笑起来。人们都寻了千百年了。

　　我说：我觉得就在心中。心中有了桃花源，你也就不需要和别人拥挤在一起了，也不会在人群中觉得自己孤独了。

　　他说就是还没有啊。

　　我说是，难得有，说来容易，难得有。不过，作为一个诗人，一个地地道道的诗人，尤其是一个优秀的诗人，最后都会在孤独之中走进自己的桃花源。

　　桃花源里可耕田？

　　那要看是什么人了。或者说什么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