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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效优越”与“有效优越”

——读完《红楼梦》,再读《阿Q正传》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6月20日        版次:A08    栏目:书海拾金    作者:曾旖雯

  □曾旖雯 华南师大附中高二(13)班


  读过《阿Q正传》,又看完了改编的影片,复又详读了数遍原著,颇有些感悟——始读,我将阿Q定位为一个无所事事、毫无志向、粗鄙烂俗、自高自大、自欺欺人、地位低下的雇农形象,属于契诃夫笔下的“零余者”,即社会中无关紧要的“蛀虫”。但重读后,我发现或许可以有另一角度。

  这个角度来自我从网上学到的一个新概念:阿德勒个体心理学。其理论大致如下:每一个个体均生来就有自卑感,其必然性导致个体产生一种争取优越感的需要。适当的自卑是个体成长的补充剂与促化酶;而未健全发展的自卑感,会使主体陷入虚幻的自我满足,即用不被当代社会普遍认可的价值来证明自我的优越性,导致人格出现病态。由此,我认为阿Q对于自己外貌、身世、财力、地位等表现出的狂妄自大,以及其经典的“精神胜利法”,从根本上来讲就是对自我的极端自卑。他已在社会变态的挤压下“畸形化”,以致产生了一种“无效优越”。这种特性极度地阻碍了个体的进一步健全发展,形成一个“个体劣势-自卑-无效优越-持续劣势-自卑”的闭环,最终导致灵魂的腐化或凋亡。

  那么,是否所有符合此闭环的形象均如阿Q一般,活成了社会的虫豸?我想到了之前看过的《红楼梦》。

  受人怜惜的林妹妹也表现出极明显的自卑感,哀其身世、哀其病弱、哀其无依……黛玉将自我牢牢地拴上“可怜的孤女”这一身份,于是乎,她也走向了“无效优越”的境地——她热衷于作诗,但凡是赛诗,她偏要争个第一,引得众姐妹不得不赞赏方肯罢休——当然,其诗艺也的确精深。但作为那时的一名闺中少女、一位官府小姐,作诗其实是最无用、最偏门的技艺了。相对而言,宝钗争做守礼典范,探春敢当治家精英,她们亦爱诗作诗,但她们却找到了依附于时代主流的“优越目标”,显然,她们才找到了顺应时代的“有效优越”。

  我们当然不能将黛玉与阿Q放在同一标准去评价其成功或失败,毕竟阿Q的“无效优越”是彻底的病态与畸形,黛玉则是以此来对抗当时社会的异类代表,从某种角度来讲她是为后人所颂道的。但从个人立场来看,我更偏向于探春这类人的“有效优越”——尽管宝钗、探春等人经常背负封建代表、功利性人格的骂名,但人总是活在当下的社会性生物,我认为她们对于“做好时代中符合自我定位的角色”的努力、探索与实践仍是值得人敬佩的。尤其探春,可谓儒家“用行舍藏”的典范——被忽视则安于自我修养,得机遇便一展绝代风华。她何尝不自卑、不苦于性别和出身,但黛玉在悲哭、在自怜时,探春却是怒骂:“我若是男儿,我早走了!”各人有各人的地狱,是坠入熔岩,还是浴火重生,完全取决于你对待自卑感的态度——逃避的是阿Q,沉溺的是黛玉,而探春是面对,是抗争,是挑战——这必然导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人生就是不断地在路口进行选择。正视自己,审视我们的“优越感”,我们方可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我认为,步入新时代,相信党和国家,相信历史潮流的大势所趋,争取当代的、此刻的佼佼者,就是一种“有效优越”。这难道不是我们所应追求的目标吗?当然,一路多少荆棘不可知,但我们仍可以超前的理念、腾飞的思想、翱翔的才情去挑战当下,一往无前,这虽是一种兼具风险与机遇的选择,也好过走向阿Q的“虚无满足”,以“无效优越”过完一场“无效人生”。

  (指导老师 华南师大附中教师 盖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