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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俏梅 一个作家，不管名气多么大，著作多么重要，窃以为有一个作品的精选本是必要的，因为毕竟很少人有时间和精力去读一个人的全集，全集往往是为研究者准备的，普通读者可能更渴望一本既能窥其全貌、又能代表其最高水平的选本。北岛所幸有了这样一个选本，这就是2022年新出的、由林道群编选的北岛诗文集《必有人重写爱情》。 作为一个阅读和收藏过北岛绝大部分诗歌和散文的读者，我原本对北岛的选本不感兴趣（有点小浪费），起初仅仅是因为本书收录有长诗《歧路行》的节选才买的。但是书到手之后，我不能不为编选者的眼光和别出心裁的编辑思路叫好。 本书以长诗《歧路行》（节选）代序，我认为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安排。《歧路行》不管其最终的艺术成就我们如何评价，但无疑它是代表北岛一个创作阶段的作品。北岛创作的第一阶段为1972-1988，国内时期；第二阶段为1989-2007，海外时期；第三阶段当为北岛的晚年，香港时期。 北岛极少写作长诗，八十年代后期唯一写过一首叫《白日梦》的，被他自己称为“失败之作”。北岛认为诗歌应该在最小的空间内表现出它的丰富性，所以偏爱短诗。但是老北岛居然写起长诗来了，而且写了十年之久，一直未能让人见庐山真面目，所以本书收录《歧路行》（节选），是展示了北岛正在进行的写作，是一个“整体的诗人北岛”不可或缺的部分；而直接以之代序，则又表现了编者和作者惜墨如金的风格，也是富有深意的安排。从节选看，这应该是北岛对一生中所穿越的历史、文化和经验的带有总结性的书写，风格上也有别于前两个阶段。 本书主体部分收入北岛半个世纪以来创作的短诗23首，散文23篇，另有几幅书法、摄影作品穿插其中。首先令人感到有创意的是一诗一文交错编排的方式。这个方式或许不能说是出版史上的首创，对于北岛却有特别的意义。北岛在《失败之书》的序言中不无调侃地提到，他的堂妹跟他说：“你的诗集就免了，等散文集出来再送我。”北岛说：“写诗写久了总被人家斜眼，后来开始写散文似乎才得到宽恕。”其实不是写诗久了被人“斜眼”，而是北岛诗歌的风格，尤其是海外时期诗歌的晦涩性，使人望而生畏。这个时期北岛的诗歌更加走向内心，但他的内心是密码化了的内心，如无法掰开的核桃。散文长于记叙，北岛的散文又特别多细节，满足了想了解他的读者的好奇心，也舒缓了阅读北岛诗歌的紧张感和苦涩感，并提供了互文式理解的方便。 虽说北岛的创作提供了很大的可选空间，但是选哪一首哪一篇？还是很考验编选者的眼光的。从诗歌来看，23首诗里仅4首是北岛第一阶段的作品，其余19首写于海外时期，可见编选者主要还是一个艺术的角度。相比于诗，北岛的散文更给我一种亲切感。当然，他的散文也不是篇篇都好，有一些显得琐碎、散漫，但北岛最好的散文在中国现代以来的散文中具有不可比拟的独特价值。作为一个20多年间不停地行走于世界的诗人，北岛以他的诗或诗朗诵为中介，走入了世界文化和诗歌的内部，其散文所表现出的文化信息量是惊人的，他笔下鲜活生动、特立独行的诗人形象令人过目不忘，而他对于当代世界诗歌、诗人生存状态的描摹，亦具有当代世界的诗歌文化史和风俗史价值。 是我们所经验的构成了我们自身，是笔建构了我们的经验。北岛的这本选集《必有人重写爱情》呈现了北岛诗歌、散文艺术的精髓，也尽可能展示了诗人的成长和博大精深的文化经验，对于我们感知一个“整体的诗人北岛”颇有裨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