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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与《神曲》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11月15日        版次:A10    栏目:    作者:徐志啸

  

  □徐志啸

  

  大凡读过但丁《神曲》的读者都知道,《神曲》的主人公在整部诗篇中历经了三界:地狱、炼狱、天堂,其中,前二界陪同游历的向导是诗人维吉尔,而第三界天堂则由女子贝雅特丽奇做向导。但读者诸君可能不太知道,这第三界的向导贝雅特丽奇,实际上不仅充当了《神曲》中天堂界的向导,而且还是整部《神曲》的催生者——或者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贝雅特丽奇,就不会有《神曲》的问世;而没有了《神曲》,则我们今天恐怕也就完全不会知晓意大利会有这么一位伟大的诗人——但丁正是凭这部《神曲》,才成了“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文艺复兴的第一位诗人”。

  贝雅特丽奇是何人?她为啥会担当如此重要的角色?

  其实,贝雅特丽奇本人与但丁真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她根本不认识但丁,她只是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一个贵族女子,而且,红颜薄命,35岁就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就是那么离奇,那么巧合——上帝偏偏安排但丁与贝雅特丽奇在佛罗伦萨大街上,有两次偶遇:第一次,两人都还只有9岁,但丁在街上偶然一瞥贝雅特丽奇,而贝雅特丽奇根本就没有看到但丁;第二次,九年后,两人都已十八岁,又一次偶遇,这次,两人目光对视了一阵子——也只是对视而已,没有发生任何事。对贝雅特丽奇而言,这二次偶遇就是过眼烟云,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但在但丁,第一次偶遇就在他的童心中泛起了涟漪,他自己说:“从那天起,爱情就占据了我的心”,“她永远是我心中光彩照人的女士”——看来,但丁是个早熟的男孩,对美丽的贝雅特丽奇一见钟情。第二次,那就更不得了了,因为其时的贝雅特丽奇,已长成亭亭玉立的美貌女子,而但丁此时也是一位成熟的青年男子了,九年前埋在心底的情愫,加上此时的再惊鸿一瞥,更掀起了心底的惊涛骇浪。不过,当时陪着两位老夫人在街上散步的贝雅特丽奇,并没有搭理但丁,只是用目光礼貌地扫视了一下但丁,她压根不会有九年前曾在街上偶遇过这位男子的任何印象。

  但在但丁那里,不得了,贝雅特丽奇的偶然一瞥,让但丁感到了“幸福的极限”,他觉得这一瞥是在向他示意,是向他射来爱之箭。从此,贝雅特丽奇的形象在但丁心中永远抹不去了,她在他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以至于多年以后,出于复杂的创作心态,但丁写下了诗篇《神曲》——它实际上是一部献给贝雅特丽奇的爱情长诗,尽管其中寄托了诗人反对意大利教皇及其贵族恶党,抒发自己爱国爱乡之情和寻求理想境界的抱负和志向。

  他在《新生》里写道:“当我失去灵魂的第一次愉悦时,悲伤深深地刺痛了我,以至于我再也找不到慰藉了。”这是他得悉贝雅特丽奇不幸早逝的消息时,写下的真切感受。《新生》末尾,他又写道:“如果乐意给万物以生命的上帝再让我的生命持续几年,我希望能用以前从未用过的方式描写她。此后愿上帝保佑我的灵魂进入天国去欣赏她的美,去写贝雅特丽奇。”正是因为这种动机的久埋心底,他才会在创作酝酿多时的巨作《神曲》时,特别安排贝雅特丽奇作为全诗的核心人物——“天堂”篇的向导,引导主人公在天堂遨游,两人共同享受天堂的无尽幸福。

  由但丁创作《神曲》,特别安排心中恋人贝雅特丽奇作为《天堂篇》的幸福向导,笔者想到了古今中外的文学创作,特别是诗歌创作。中国的传统诗学先有“言志”说,后又有“缘情”说,诗歌创作为了“言志”,固然有道理,但在笔者看来,似乎“缘情”说更切合诗人的实际创作动机。这个“情”,可以是爱国爱民之情,可以是爱大自然之情,但更多也更自然的,大概应该是爱异性之情。

  可以说,佛罗伦萨大街的两次巧遇,铸成了《神曲》,成就了一位世界级大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