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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冬至汤圆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12月19日        版次:A08    栏目:大学时光    作者:林茹莹

     图/视觉中国

  

  □林茹莹 集美大学海洋文化与法律学院学生

  

  散步时,路过一家早餐店。门口,大铁锅“咕噜噜”地吐出乳白的蒸汽,浓浓的糯米香随着冷风钻进我的鼻子。往里一瞧,许多个圆滚滚、白亮亮的汤圆正打滚呢。

  刚好母亲发来信息:“今天是冬至,别忘了吃汤圆。”

  在老家,传统的根总是扎得很深,人们都愿意把冬至当节日来过。吃汤圆是冬至的传统。“搓汤圆”,寥寥三个字,忙起来却得好几天。磨糯米粉、洗竹匾、搓汤圆,每个步骤都要母亲操持。冬至前两天,她便要到集市上买糯米。其实,集市上可以买到磨好的糯米粉,母亲也买过,但我不肯吃,觉得没有嚼劲。母亲宠我,便只能天还没亮时就上集市抢品质最好的糯米,回来自己磨。

  母亲买糯米时,我要跟着去逛集市。集市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热热闹闹的,为一天的时光印上温馨的起点。不像现在的城市里,清晨的街道干净、整洁,却没有一点烟火气。

  母亲买了很多糯米,足足装满一麻袋,把她一侧的肩胛都压弯了。可她的脸上却显出满意与轻松,就连呼出的白气都分外悠长:“走,去你婶婶家绞米。”

  隔老远,就看见婶婶家飘出的炊烟,绕着晨光而上,融进浓淡各异的朝霞,分外漂亮。婶婶竟然也起得这样早。母亲浅笑:“看来你婶婶也准备绞米搓汤圆哩。”

  我看着她们合力把绞米的机器搬到天井旁,蘸着冰凉刺骨的泉水,里里外外地擦洗着。“太冷了,洗一洗就行了吧。”我说。母亲搓了搓通红的手,说:“莹莹,你要记住,不论是做饭还是做人,一点都含糊不得,否则永远达不到最好。”我缩了缩脖子,点点头。

  糯米在水缸里浸上好一会儿才被放进绞米机里,在轰轰作响中迎接蜕变。母亲把糯米一勺勺地舀进漏斗,婶婶再将糯米从出口的小管接到放着白布的盆里。

  “妈,为什么要把糯米浸一会再放到机器里,洗干净不就可以了吗?”

  “糯米吸饱水后,做出来的糯米团才能柔软呀,汤圆的口感也会更好。”

  “妈,你怎么知道呀?”

  “当然是经过前人不断尝试才发现这个好方法啦。”

  我似有所悟。不一会儿,两个手脚麻利的主妇已绞完所有糯米。她们把白布的四角往中间一拢,系上麻绳,挂到高处沥水,就做好了搓汤圆前的准备。

  待到冬至前一晚,母亲从婶婶家取回糯米团,经过一番繁琐的清洗,才把糯米团子放在桌上的竹匾里。爱凑热闹的我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桌边学艺。望着母亲娴熟的动作,我也迫不及待地洗手,掰了点糯米团子搓起来。一两个倒是不难,但数量一多我便没了耐心。我搓出来的汤圆个头不一,卖相不好。和母亲摆在竹匾上一排排圆滚滚的汤圆相比,简直是“汤不圆”。尴尬之下,我便一溜烟地跑去玩耍了。

  冬至那天,母亲早早地把我唤醒。一碗碗汤圆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咬开。手工做出来的汤圆嚼劲十足,远胜那种用现成糯米粉搓出来的汤圆。加了黑糖的甜浆一下子流进胃里,热乎乎的,把冬日的寒冷一扫而空。那份幸福的滋味,十几年后,依旧在岁月深处带给我融融的暖意。

  眼下,看着那大铁锅里的汤圆,我挤上前买了一碗。老板在递给我之前,特地撒了一层桂花碎,看起来更加玲珑精致。送一粒入口,清淡的桂花香弥漫开,比母亲的黑糖汤圆还多了一份余韵。

  但母亲的汤圆在孩子心中永远是珍宝。那份对传统文化的坚守、对传统手艺的传承带给人的教诲和滋养,远不是一层桂花碎所能媲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