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和 望着刚放在桌上的小炒,青黄青黄的,冒着油油的白烟,鼻子已翕动。夹起炒得软皱的青椒放进口里,椒气雄健,却不霸道,鲜甜的泥土、阳光、雨露,崭新的滋味:“不太辣,恰到好处,好味!”而薄薄的猪腩片,炒得干身,逼出油脂,有点口感,还有猪肉香,味蕾顿时遍地开花。白饭,不是西洋碟子上牙尖嘴利的粒粒干硬,而是一线白弧满在碗上冒着烟的香软丝苗。碟子剩下星星点点的黄油时,我蹦出一句:“有史以来……!”妻子笑了,她总是笑我形容食物的美味太浮夸;但这回,妻子点头,踏实的嘴巴流出一句:“有史以来最美味的青椒。” 妻子对儿女话当年:“阿爸好麻烦,去到欧洲都要食青椒炒肉丝!”在意大利人来人往的露天市场:青椒炒肉丝;在奥地利街头卖艺人的歌声中:青椒炒肉丝;跑到鲸鱼比人多的冰岛,终于找到中菜馆:青椒炒肉丝。第一次欧洲自由行,在巴黎繁华的旅游区,夜灯艳迷,而我已经“顶唔顺”,不想再亲近西餐、法式面包;妻子顺我意走进装潢高雅的中国酒楼,一碗白饭竟要五十港元!啊,二十五年前——青椒炒肉丝。妻子终于“顶我唔顺”,蹦出一句:“够了!我不想再吃青椒炒肉丝!” 我小时候学切菜是不是从切青椒开始的呢?母亲教我把按着食材的手指曲进指骨下,中节骨顶着刀面,以免切到手指。母亲把灯笼椒、肉眼切成细丝,炒时加一点味精、酱油,美味的青椒,一点都不辣。后来我在老家附近的中学教书,中午回家,有青椒炒肉丝,总能吃三碗饭,母亲眼里都是笑。 所以,辣辣青椒炒猪腩不是我的“执着”——离开英国杜伦大学的东方博物馆,已是午膳时间。在路上问太原来留学的女生,她礼貌地带我们来到这家中餐馆。染金头发的年轻女服务员说:“没有青椒炒肉丝,但有一道小炒,有青椒、肉片。” 结账时问:“这道菜是什么地方的风味?” “是湖南吧?” 出门时,转身抬头一看,饭店的名字:“Happiness 2 老地方”。这会是我日后重来寻找幸福的老地方吗?而我“烹调记忆”的老地方:双架床,水泥地,折起又打开的方桌,简朴明亮的厨房,买菜归家的铃响,“得”一声,暖烟,软香,远方的呼喊——食饭啦! (转载自《明月湾区》2023年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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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椒炒肉丝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01月12日
版次:A11
栏目:
作者:王良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