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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2月7日上午，作家鲁敏发给我一篇文章，说是福克纳的译者、著名翻译家李文俊先生的儿媳妇写的怀念文章，问我能不能在《收获》公众号里推送。标题是《独留明月照江南——怀念我的李文俊老爸爸》，作者马小起，一个陌生的名字，我打开文档，一读竟然沉浸其中，竟至潸然。待拿到一系列照片，包括先生92岁大寿，2023年他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我在当晚就推送了公众号。第二天，无数的朋友在微信里告诉我，他们感动于这篇自然真情的文字，复旦中文系教授张新颖说，里面一张照片，李文俊先生与夫人各拿着一本书，竟然都是他的书：《九个人》与《沈从文的后半生》。很快的，这篇文章的打开，就超过了20万…… 虽然一段时间里，我们的朋友圈充满了告别的消息，但李文俊先生2023年1月27日辞别人世，还是掀起巨大的波澜，他翻译的福克纳的作品，曾经在许多写作者的青涩岁月里成为他们滋养灵魂的启蒙老师，他的翻译文笔，也成为摹写的语调与色温……1997年，一个出版社为李文俊、高莽、余中先等几位翻译家出版了散文集，当时我业余主持上海东广的文化节目，曾经访问过翻译家。文俊先生亲笔签名的《纵浪大化集》，至今仍在我的书架上，那是我跟他距离最近的一次？书的扉页上有儿子画的文俊先生的画像，有高莽先生的如花妙笔……除了那本小书里叙述的往事，除了读了又读的译作，我对文俊先生是不了解的，他隐藏在他翻译的那些作品背后。而马小起的这篇文章，记录了她在自己人生的至暗时刻，第一次走进他们家，老两口将一个祖传的戒指交付到她手上的情景：“我傻傻地望着他们仨因为我的到来而满心欢喜的样子和这间东西长条的大通间老房子。昏暗灯光下旧式老家具，书架上整齐的书籍，无处不在的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我仿佛一下子回到百年前的空间，陈旧沧桑，却弥漫着经年的纯真气息。忽然暗中悲从中来，两位先生再也不是我仰望的星月，只是两位托孤的老人。” 马小起记录下李文俊先生晚年的点点滴滴，自然坦诚，跟随着自己的心灵和精神触角的自由抒发，那些或沉重哀伤，或戏谑甜蜜的众多场景，那些对话与“人生采访”里，那些历历在目的段落和瞬间里，有着巨大的情感蕴含，不是评判，是从自身出发的体会，投射，记录……所有这一切，似乎接通了我们理解一个伟大心灵的秘密通道。 就像《纵浪大化集》书名一样，他早已经明悟生死，马小起写道：“我举着酒杯说：‘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他端起酒杯与我碰了一下，悠悠地说：‘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文章描述他的最后时刻，平静地在家中与亲人们离别的情景，令人动容。他说过，书是他一生最好的行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