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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海而生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04月21日        版次:A11    栏目:    作者:邓存波

  

  □邓存波

  

  拥抱着雷州半岛的神灵,除了天上的蓝天白云,海上的绿浪碧水,就是千年万年守护着大地与生命的坚如磐石的一千多公里长的绵延海岸线。其中,镶嵌在潮间带的一道生长着的海岸——红树林,更是一个个活着的神灵。

  自然的神。它不会随遇而安,它是适而生存者。它不喜欢安逸的生活,它不喜欢热闹与干燥。离开了大海,它“红”不起来。它之所以“红”遍雷州半岛,“红”到联合国保护树种的名录上去,并不是因为它的名字。其实,除了躯干与果实,它一点都不“红”。我反而觉得,它像一位巨人,“红”的不是它的外表,“红”的是它内在的顽强,“红”的是它奉献的精神,“红”的是它始终如一的坚守。

  我几乎踏遍了整个雷州半岛,走过了东南西北的东海南海北部湾的海岸。在大海与大地的拥抱里,总会经意不经意间发现,一片一片泡在海水中的绿色生命,或者如神一样无惧无畏的铜墙铁壁。红树林,我称它为自然之神,是感叹它的生存环境,它逆自然而生的个性,惊讶于它的一年四季不气馁,永远抬头挺胸、不屈不挠的“海上胡杨”的生命力!

  红树林,都是向海而生。廉江高桥的“海上森林”,雷州九龙山九曲回肠的“红树林长城”,特呈岛上的“海上胡杨”风光……雷州半岛独一无二的海上自然而神奇的生命啊,从点到面,从面到点,处处可见的、喝着咸水长大的红树林啊,常常因为它的旺盛,让大海忘了它是海上的物种;又常常因为它的绵延千里,让大地忘了它是大地之外的生灵。

  三明村,东海民安镇一个临海村子。在村子东面沿海之岸,一棵棵人性化的“海上胡杨”,像岁月的塑像,凝固的时光,会呼吸的堤坝,不为人知地浸泡在大海之滨,在小村与农田、咸水与淡水交汇之处。

  听村里的老人说,这片红树林起码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很神奇,周围沿岸,乱石沙滩绵延数里,都不见一棵,偏偏在这最低矮的一隅,出现数亩原始的红树林。

  这里正好是一个风口浪尖。占地不多,却群居簇拥。这片红树林,就站在海堤的前方,海堤的背面就是三明人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农田耕地。要是没有这一片红树林,那一段又短又矮,还几乎全是白沙的海堤,大风大浪来袭之时,三明的土地肯定成了“缺牙”之口,任由大海疯狂。

  我十分好奇于这片红树林!在海水退去的时候,我光着脚,冒着被蚝壳刺伤的危险,钻了进去。

  夕阳下,弱光里,斑斓的海泥中,各类海洋生物点缀其间,蚝最多。树枝上,石头上,各种残体上,只要有可以栖身的地方都有蚝的身影。几乎分不清是蚝的家园,还是活着的红树林世界。蟹类也遍地,一有声响,便四处逃窜,转眼不见踪影。最好玩的是那一条条能跑善跳的跳鱼,藏在红树林底下,你不动时它们四处活蹦乱跳,你一动,这些小家伙立马像木头一样镇住了;没水的地方它们能跑,有水的地方它们更是精灵。我瞄准一条跳鱼想靠近去捉它,还没眨眼,它一跃闪,已在另一个石头上对着我,头儿一叩一叩地,像是在挑战。

  在斑斓的光影下,每一棵红树,都像是一盆集造型艺术和自然意境于一体的树桩盆景。盘根错节,形态各异,蚝壳长满了它的虬体。古老的树头,有如游龙走兽、飞鸟鱼虾。有横卧的,有侧长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头并着头,枝连着枝,叶杂着叶……

  当我从红树林里钻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红透了她丰盈的身躯。海潮也悄悄地来临。这时的海边,打蚝人或捉跳鱼的人都站直了身子,清点着箩筐里的收获,准备回家了。

  三明村的老人说,这片红树林有点神奇,几十年来,不见它长多,也不见它变少,不见它长高,也不见它变矮。它是永远不年轻,也永远不衰老。没有人刻意去保护它,也没有人去破坏它。它是自生的,同时也是与人与海共长的。在变化的角度里,我感悟到了生命的精彩和大自然无穷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