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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灯儿”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08月22日        版次:A10    栏目:    作者:红孩

  

  □红孩

  

  北京人讲话常带儿化音,也就是在字尾通常加个“儿”字。如:胡同儿、大院儿、大叔儿、大婶儿、老伴儿、爷们儿,听起来很爽,很带劲儿。当然,北京话也不是处处都带儿化音。比方说,老理儿的“理”后边就要加“儿”,而表达相同意思的老规矩的矩后边就无需加“儿”。再以我自己为例。我的笔名“红孩”已经用30年了,熟悉我的人,或者说北京人都习惯叫我“红孩儿”,在这里“孩儿”是发“孩”的儿化音的。而很多外地人,特别是不会说儿化音的朋友,叫起来就非常别扭,要么粗着嗓子发音“红孩”,要么把“红孩儿”三个字音都发出来,让人哭笑不得。

  这不由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的老人常说的“取灯儿”。“取灯儿”其实就是火柴,也叫“洋火”“洋取灯儿”。从一个“洋”字,不难看出,这火柴的发明不是咱中国人。上网查证,火柴由英国人在1827年发明。清道光年间,西方国家将火柴作为“贡品”,极少量流入中国。在这之前,中国人取火的方式是将竹子、松柏枝条削成薄片,在顶端涂硫磺少许,用来点火,名曰“取灯儿”,文言点的叫“发烛”。我喜欢“取灯儿”这个名称,形象,又有点生机禅意。北京地区也有把“取灯儿”发音成“起灯儿”的,都是一回事儿。

  我在上小学前,一直把火柴说成“取灯儿”。等认识了文字,开始到供销社买东西了,才发现供销社的柜台里明明白白地把“取灯儿”写成“火柴”。从那以后,我的嘴里就不再说取灯儿了。后来,读到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和王愿坚的《七根火柴》,我就想,要是将其读成“卖‘取灯儿’的小女孩”和“七根‘取灯儿’”,效果又该如何?对取灯儿的叫法我相信现在还会有人这么叫的。前些年,铁凝出版了长篇小说《笨花》,书中有个人物就叫“取灯儿”。

  上小学五六年级时,学生之间流行拍胚儿。所谓的“胚儿”,就是火柴正面的图案,正确的叫法为“商标”。当时,最有名的火柴厂是泊头火柴厂。拍胚儿的具体玩法是:两个人对垒比大小,最小的是8万,泊头火柴厂生产的一种常见的火柴,图案仅“泊头”两字,2分钱一盒。

  现如今好了,火柴有无数种,几乎上点档次的宾馆都有属于自己个性的火柴商标,那图案也是五花八门。我十年前还喜欢收藏这玩意儿,攒了满满一大玻璃罐子,现在见得多了,也就罢手。不过,偶尔出差,我会恶作剧地给宾馆服务员打电话:“劳您驾,给拿一盒取灯儿行吗?”对方则一脸蒙圈,说:“先生,麻烦您再说一遍,我刚才没有听清。”

  取灯儿真是太有意思了。晚上睡觉,我常思忖,古人为什么把这取火的工具叫作取灯儿,而不叫“取光儿”“钻木”“起电”什么的?我觉得,取灯儿的主要作用似乎不在于燃烧取暖,而更在于获取光明,使人的视野更加开阔。如此一想,我对取灯儿倍加觉得亲切和热爱了。这或许就是参禅之人所称道的顿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