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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乡音《沙帽江》 羊城派二维码 |
□陈冲 在那渐行渐远的记忆中，家乡杨梅圩的许多人和事都有些模糊了，但朝伯凉茶，一直烙在我心灵深处，历久弥新。 朝伯凉茶，没有店铺，没有招牌，只有一张方桌，上面搁着一个椭圆形的大瓷罐。瓷罐被擦得锃亮，旁边桌上倒扣着几排玻璃杯。瓷罐下有个铜开关，客人来了，一拧开关，凉茶便注满杯。客人端起，慢慢饮完最后一口，随即总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哈——”，像是感叹凉茶的甘苦，又像是感叹喝完凉茶后的清爽，然后毕恭毕敬地递上五分钱给朝伯，说一声“唔该晒（多谢了）”。 那时是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朝伯的凉茶档，就设在一株名叫“能木”的树下。树有一人多高，枝繁叶茂，像把巨罗伞，整齐美观得如同修剪过一般。每逢圩日，不少“趁圩佬”都会到朝伯凉茶档坐坐，纳凉、喝茶，讲趣闻、听趣闻，这里俨然成了“趁圩佬之家”，热闹非凡。 朝伯凉茶档南邻邮电所，东邻超华缝衣店，西邻帝普单车修理档，北邻粮所验收“公购粮”的大广场，周边总是人来人往。似乎从我懂事起，就看到朝伯在这里摆凉茶摊了。那时的他五十岁出头，平头，穿件黑绸唐装衫，我们称它为“凉水衫”。他身体一动，或遇点风，那衫便悠悠晃动，像水波纹一般，煞是好看。在我们孩童的眼中，这衣服简直太高档了！ 朝伯是杨梅村人，他的凉茶取材，不是从中药店买来，而是他亲自到附近的山野采挖的。当地群众谁有个头痛脑热、哮喘咳嗽、鼻塞流涕，都喜欢花上五分钱到朝伯那里喝上一杯凉茶，保管见效。有些患者，手头拮据，一时拿不出五分钱，朝伯也会慷慨免单。对方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朝伯则说：“本乡本土，朝冲（看）晚见，大家兄弟叔侄，我送杯凉茶给你喝，好应该的。” 朝伯乐施好善，大家也知恩图报。那些受过恩惠的，那些被朝伯治好病的，什么时候家里养了大阉鸡，或新挖了番薯和芋头，或有什么好吃的土特产，趁圩之机，便会带上，送到朝伯凉茶档里聊表心意。 20世纪70年代初，朝伯驾鹤西去后，凉茶档也就不复存在了。据说朝伯下葬那天，闻讯赶来送葬的群众逾千人，这在当年的杨梅圩，一度传为佳话。而“朝伯凉茶——确系使得（确实效果好）”也成了一句当地流传至今的俗语。 《乡音》栏目欢迎投稿。稿件要求具有纪实性，以散文随笔为主，紧扣岭南文化。投稿请发至邮箱：hdjs@ycwb.com，以“乡音”征文为邮件主题，并请提供详细个人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