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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花市、花街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02月07日        版次:A08    栏目:年味大家谈    作者:莫凌

     素馨花

     庄头公园

  

  文/莫凌 图/卢佳圳

  

  在广州过年,“花街”是必逛的。每年的花市只有短短三天,一旦错过,就只能等待来年了。

  广州的花市,随着古老的海上丝绸之路“扬帆通海”了两千年。唐代年间,在长达1.4万公里的“通海夷道”上,官方在花地河河口设立了大通港。岭南向来繁花似锦,本土的山姜花、桂花、菖蒲等通过大通港远销到欧洲。不少舶来的花卉也在此地登岸,茉莉、水仙、郁金香等,都是从这个时候起开始“入籍”广州的。

  说到最出名的异域奇花,当属西汉从古波斯远渡而来的耶悉茗。耶悉茗花香气清幽延绵,它的魅力,很快就俘获了广州人的心。

  有花市,必有花田与花农。大通港口沿途的沼泽湿地得天时地利之配合,逐渐被开垦为鲜花种植基地,南汉时期开始,海珠的庄头、石溪、瑶溪、南村、龙田、小港、琶洲等村都普遍种植耶悉茗花和茉莉,“花田”之名也因此而来,“花田一片光如雪,照见卖花人过河”“三十三乡人不少,相逢多半是花农”。

  在三十三乡,最具浪漫色彩的当属庄头村了。彼时,耶悉茗也有了更具中文气息的新名字——“素馨花”。这花之所以易名,相传与庄头村一位名为“素馨”的女子有关。据传,素馨姑娘因貌美,被选入南汉宫中,之后,她的身份在传说中有了不同的演绎,有说她是司花宫女,有说是南汉王刘鋹的宠妃,后来,更成了一代花神。

  从南汉到南宋时期,采摘素馨花一般是男人的工作,因为只有在大晚上采摘,花的香气才能保持得更持久。半夜,男人们把一筐一筐的鲜花采摘回家,然后稍作休息。

  借着油灯微弱的亮光,女人们开始了她们的“战事”。一根银针,一把五彩丝线,穿过细小的花心,鲜花便化身成一串串芳香四溢的首饰,成就了古代南粤人“彩缕穿花”“花梳簪戴”的扮靓时尚。首饰必须在天亮前串好,因为采下的素馨花最怕太阳晒。男人们这时也不得不告别温暖的被窝,一路上,繁星点点,照着他们把鲜花送到码头交收的步伐。

  南宋周去非的《岭外代答》记载:“素馨花……或以竹丝贯之,卖于市,一枝二文,人竞买戴。”文中提及的“卖于市”,这便是现在所能见到的关于广州有关花与市场最早的记载。

  “日出而作,日落仍作”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辛劳,但对于花农来说,他们以双手,以汗水,创造着一方水土的繁盛,也让自己的生活得到了保障。难怪后人有“悔不庄头村内住, 一生衣食素馨花”的感慨。

  据记载,明末清初,广州每天买素馨的“富者以斗斛,贫者以升,其量花若量珠然”。一斛十斗,一斗十升,一升为1.5公斤,正是这样升装斗量的买卖成就了珠江南岸连云接天的花田。

  著名学者屈大均于《广东新语》中说:“花市,在广州七门,所卖止素馨,无别花,亦犹洛阳但称牡丹曰花。”可见当时广州城门口的圩市,交易的花只有素馨一种。再加上清人陈坤有诗为证:“素馨花市闹黄昏,抛掷金钱价莫论。”可见,广州当年的花市雏形,应该仅为素馨花市。

  屈大均所说的“城门口花市”中,五仙门花市是其中最负盛名的,原因就是其对岸的河南码头,每天东方欲晓之时,花贩的小艇满载着一篓篓还缀着露珠的素馨花,渡过珠江,然后上岸送往城里各处,河南码头因此得名为“花渡头”。 花渡头还曾经有过一个美丽的名字,曰“花洲古道”。

  徐澄溥的《岁暮杂诗》描绘了清代广州的画面,“双门花市走幢幢,满插箩筐大树秾,道是鼎湖山上採,一苞九个倒悬钟。”双门底大街即今天广州的北京路。可见当时的迎春花市已热闹非凡。到了民国时期,迎春花市已扩展到广州老城的大北、小北、西门、东门、南门,当时的花农们都会沿着珠江河,运着年花摇船上岸,顺着长堤的街边一直摆到了海珠广场一带。

  “年卅晚,行花街,迎春花放满街排,朵朵红花鲜,朵朵黄花大,千朵万朵睇唔晒……”广州人一直有个观念:行过花街才算过年。花街上,广州人因花而来,花随人归,“花城”“花市”对于老广来说,是大自然里花好月圆四季享之不尽的真实恩泽。

  (作者为海珠区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