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周处

　　□周实

　　看电影《周处除三害》，自然就会顾名思义，想到“除三害”的出处《晋书·周处传》和《世说新语》。年轻时，读周处，确实有过一些感慨。现在，老了，想起来，还是同样有感慨。感慨人活着不容易，感慨处世的左右之难。

　　周处，字子隐，义兴阳羡人，今江苏宜兴人。父亲周鲂，吴国鄱阳太守。周处十八九岁时，臂力过人，好骑马驰猎，不拘小节，纵情肆欲，乡人以他为祸患。其时，义兴南山有白额猛虎，水中有吃人蛟龙，皆危害百姓，谓为三害，周处则为三害之首。于是，有人想出一计，大夸他能杀虎斩蛟，实则为他设下圈套，怂恿其除害，以毒攻毒。不料，周处果真杀虎，入水击蛟。蛟或浮或潜，行数十里，周处与其拼死相斗，三日三夜，乡人以为两者皆死，拍手相庆。结果，他竟杀蛟而出，始知自己为人所恨。周处想要改邪归正，就去请教当时的智者，也就是陆机陆云兄弟。陆机不在，遇见陆云，周处实话实说，担心自己即便想改，恐怕也难改得好了。陆云说：“古人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何况你还年轻。人怕的是不立志，你若真想改，还怕改不好？”从此，周处励志好学，成了吴国的一个能臣。

　　吴亡后，是西晋，周处担任御史中丞，负责监察弹劾事务。梁王司马肜违法，他也严格按律处理。朝廷大臣恨他耿直，不好相处，视他为害，于是趁着齐万年反，纷纷上书派他出征。伏波将军孙秀知道他此去的危险很大，便劝他说：“你有老母，可以这个理由推辞。”周处说：“忠孝之道，岂能两全？”齐万年得知后，说：“周处从前守卫新平，我知道他的为人，文武兼备。如果独自决断而来，势不可当。如果他受别人控制，就一定会被我打败。”不久，梁王司马肜被任命为大将军。周处知他心怀怨恨，难免不会陷害自己，而他自己作为朝臣又应当为朝廷尽节，于是还是坚定上路，誓与叛军决一死战。

　　当时，叛军驻扎梁山，共有兵力七万人，周处只有兵力五千。周处上报军情说：“我军若无后援，必定失败，不仅自身灭亡，也是国家的耻辱。”司马肜仍命他进军。战前，士兵还未吃饭，司马肜仍督促出战，并且断了他们的后援。周处知道此战必败，挥笔写下遗诗一首：“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美粱黍，期待能善终。”写罢，奋勇带兵作战，从早一直打到晚，杀敌万余，弓箭用尽，手下劝退，他按剑曰：“何退之为！且古者良将受命，有进无退也。今诸军负信，势必不振。我为大臣，以身殉国，不亦可乎！”遂力战而殁。

　　年轻时，读周处，想他杀虎杀蛟易，而杀过去的自己难。待他终于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成了新人，结果还是遭人构陷，败在难除的小人手里，死在阴险的大人掌心。现在，老了，再想周处，想的却是怎样做人才能平平安安一生。作恶，有人怕你恨你，盼你能够尽快消失。做好，也有人会嫉恨，也盼你能尽快消失。

　　怎样做才是个好呢？才能得到善终呢？是否真如孔子说的，能够中庸才是好？可是，孔子自己是否就真中庸了？又如何会惶惶若丧家之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