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送名单

　　□汪志

　　一

　　老王这几天茶饭不思，睡觉都睁只眼闭只眼，为啥？他儿子正参加全校的保送生选拔赛呢，只要进了前三名，就直接被学校保送到“清北”，那可是多少父母和莘莘学子的梦想。

　　儿子读的是市重点高中，向来学习成绩就好，老王每次一说起就笑得合不拢嘴。按说他觉得儿子考个名牌大学是绝对没问题的，不过这次是保送上“清北”啊，老王感觉机会难得，所以就想帮儿子抓住机会。

　　老王是一名货车司机，那天儿子参加选拔赛考试时，他正在外县出车。早上出门时，他还叮咛妻子要去学校等儿子的成绩公布，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当老王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他手都颤抖了，电话那头传来妻子激动的声音：“老王，咱儿子考第一……”后面说的啥，他都没心思听了，只想快点卸完车上的货，赶紧回家。

　　可就在老王往家赶时，却出车祸了。一位老太太突然从公路边上窜出来，老王虽然紧急刹车，还是把老太太撞伤了。老王只好把人送往医院，经过紧急抢救，老太太总算没啥大事，只是老王承担了两万多块钱医药费。但钱是小事，最让老王着急的是，人家告诉他，这老太太竟是儿子所在学校校长的老母亲！天下的事怎么就这么巧呢？

　　老王就为这个茶饭不思，都好多天了。

　　二

　　儿子考试过去快一个月了，保送指标还没有公布。老王跑到学校去打听，有人告诉他，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同学的资料都已经报上去，据说考试成绩第四名的同学也被申报上去了……也就是说，老王的儿子并不在保送名单里。

　　老王心里一个咯噔，难道校长打算公报私仇？他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了校长，他跟着校长一进办公室的门，就低声下气地开始赔不是：“校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那天我开车撞上您的母亲，真不是故意的啊，这几天我一直在忏悔……”他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到桌子上，“我情愿再赔偿一万块钱营养费。”

　　可校长立即将信封推了回去：“赶紧收起来，不是这回事。你这样，别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老王以为校长是怕办公室人多口杂，故意推辞，他放下信封就要走。没想到校长却拿起电话，大声说道：“你再不拿回去，我这就给校纪委打电话，没收此款了啊。”老王只好返回，将信封揣回兜里。

　　校长递给老王一根烟，说道：“老王啊，学校不给你儿子办保送手续，真的与你撞伤我母亲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我母亲患上老人痴呆症，最近又有些严重了，那天她就是趁看管的人不注意，自己偷跑出来的……”

　　老王愣住了，他不解地看着校长：“校长，那您为啥不给我儿子办保送手续？听说第四名都被报上去了。”

　　校长叹了一口气，说：“我有苦衷啊……不过你要有信心，凭你儿子的学习成绩，他就是不保送，也照样能轻松考上北清。”

　　老王见校长就是不松口，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学校出来，他思前想后，决定到市教育局找人说理去。可他跑到市教育局，人家告诉他，保送名额是要由学校最终决定的，他们也不好干涉。老王一听就来气，他又来到市政府信访处询问。最后工作人员告诉他，三天后再来，到时保证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天后，老王一大早就来到了信访处。可工作人员说，经过调查了解，这个保送名额所有手续都正常，并无不妥，而且现在保送名额申报时间已经过了，学校也没办法再改了。老王一听，顿觉头晕目眩，都不知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

　　三

　　高考如期而至，老王一边按下心中的不甘，好让儿子安心参加高考，一边心里作着打算，要等儿子参加完高考，再跟学校来个了结——儿子考得上好大学还好，要考不上，咱们法庭上见。

　　这天，正是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老王在家捧着手机，等着时间一到，马上拨打专用号码去查询儿子的分数。还差半小时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拍响。谁呀？老王开门一看，竟有一群人涌了进来，有拿照相机的，有扛着摄像机的……老王蒙了，咋回事？

　　这时，一个女记者将话筒送到了老王面前：“师傅，我是市融媒体中心的记者，您就是今年理科高考状元的父亲吧？能否请您谈一下此时此刻的感想。”

　　老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高考成绩不是还没出来吗？真的假的？但很快他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儿子真的是状元。老王喜极而泣：“你们记者的消息真灵通……”

　　接下来好几天，老王一家一边忙着填志愿，一边忙着招待各种前来贺喜的人。最后他不得不干脆锁了门，让老婆带着儿子去亲戚家住几天，自己则跑车去了外县。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一家人回到家开始盘算着准备学费的事。这天忽然又有人来敲门，儿子去开门，接着就迎了校长等一群人进门。

　　校长给老王道喜，说他教育了一个好儿子。老王表面上说感谢学校的教育培养，心里却还在生气，心想多亏我儿子争气，不然我还跟你没完。

　　校长很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特快专递，高兴地说道：“这是北大的录取通知书，我们特意给你们送来了。”

　　老王有点不敢相信，他从校长手里接过录取通知书，左瞧右看，高兴得像个孩子。校长说道：“我今天来，也是想来跟您解释一下当时没有保送王鹏同学的原因。”

　　老王的儿子王鹏此时站了出来，他说：“校长，还是我来说吧。”老王一脸疑惑地看着儿子。儿子不紧不慢地开口了：“爸爸，还记得那个考第四名的同学吗？其实，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差，但在那次保送生考试前几天，他在外打工的爸爸在一场车祸中不幸去世了，他的妈妈也一直在悲痛中走不出来。所以那次考试，这位同学发挥得很不理想，只考了第四名。是我看他精神状态不好，怕也会影响他高考，就主动跟学校申请放弃这次保送资格，把名额让给他的。我觉得自己有信心考上理想的大学……”

　　校长笑着说：“老王啊，原谅我们当时都没告诉您真正原因。当时也是王鹏同学坚持，说他想凭自己的实力考上大学，他怕您不同意，又坚持要在他高考考出好成绩后再告诉您。羡慕您啊，有个好儿子！”

　　老王百感交集，一把抱住儿子，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