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的理发摊

　　□曾令敏

　　搬到老城区以后，我家楼下附近有一个小小的口袋公园，里面长着几棵粗壮的细叶榕，其中一棵树下有一个理发摊。每天很早就开始营业，天黑了收摊，完全是“看天吃饭”。

　　摊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齐耳短发，穿着朴素，戴着口罩，总是系着一块蓝白相间的围裙。这个理发摊的全部工具除了一对号称“广东省椅”的红木单人沙发、两张靠背椅外，其他物品都是一件，包括竹制的三层置物架、木制的长形工具箱、矮小的木凳、落地穿衣镜，以及一把常见的带广告的户外大型遮阳伞，整个摊子占地一平方米左右。

　　理发工具也很简单，剪刀、剃刀、电动推子、塑料梳子、小型喷水壶各一件，以及一块专门用来兜住落发的黄色围布，偶尔也能看到一些给头发染色的必备物品。每次动作娴熟地剪完头发后，阿姨都会很利索地把掉落在水泥地上的细碎头发打扫干净，所以她还备着一把扫帚、簸箕。广州多雨水，所以理发摊的置物架上还有一块被折叠起来的红蓝纹路的遮雨布，别看样式不起眼，却很耐用。

　　理发摊旁边有一个方形、高约一米五的蓝色旧物回收柜，刚好和大榕树一起形成一个半包围，让理发摊自成一个区域不受打扰。去剪头发的多为短发的中老年人，一般花上十几分钟、十几元钱就能打理出一个清爽的发型，费时不长、平价合意。

　　随着城市的发展，这种纯粹的剪发手艺摊，如今很少见了，更多的是装潢越来越上档次的美容美发馆、养发植发馆等。不由得想起多年前，我在南方丘陵地区的农村长大，从村里到镇上有十里山路，交通不太方便。我总是留着短发，每次头发长了，碰着脖子又痒又热，奶奶就会搬出一张旧黄色的竹制椅子，让我坐在屋前的晒谷坪上，然后给我身前身后各系上一块围裙。准备工作就绪，奶奶就会紧接着拿出一把黑色的剪刀和一把红色的塑料梳子，然后用剪刀沿着梳子边，对准发尾，几刀下去，“咔咔”几声，头发就短了。

　　当时奶奶的年纪和现在这个理发摊的阿姨应该差不多。只是时间过去了好些年，交通便利了，一直守在村里的奶奶不再自己剪头发了，但镇上美发店的手艺总是让她不满意。

　　细叶榕是广州常见的行道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生命力顽强，还能替行人遮阳挡雨。理发摊的阿姨已在这棵细叶榕下驻点有些年头了，所以和周边的街坊邻居很熟络。一大早，碰到送小孩上学的家长，一句“乖仔，返学啦”便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二月二，龙抬头，这是一年里所有理发师傅最忙碌的一天，也是理发最有仪式感的一天。也许，等到明年二月二，我会带奶奶去这个小小的理发摊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