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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上个星期，上海国际文学周与上海书展同时举行，我参与了一场名为“当老有所归成为奢侈”的读书活动，分享的是上海作家薛舒的“生命两部曲”、法国大提琴家克莱尔·奥佩尔的《舒伯特绷带》。 优雅抒情的舒伯特，如何变成了“绷带”？我充满好奇地读完了这本书。2012年春天的一天，在巴黎一家养老院，在住着21位失智老人的楼层，设置了一个始终敞开的公共区域，叫作“空间”，克莱尔偶然遇到护士正要给伤口化脓的老太太换绷带，因为恐惧和疼痛，病人大叫并撕咬护士。克莱尔不假思索地拿出她的大提琴，演奏起舒伯特《降E大调钢琴三重奏》里的行板，奇迹出现了，老人平静下来，护士顺利地给她换药。临别，一位护士笑着说：“一定要再来，带上‘舒伯特绷带’！”受这一故事的启发，刚刚获得艺术治疗文凭的克莱尔与一家公立医院的姑息治疗科合作，开始进行“舒伯特绷带”临床研究项目。2016年，研究结果表明，112个临床病例，减轻疼痛10%-50%，对90%的病例有缓解焦虑作用，对护理人员的正向影响达到100%…… 这部书交叉编织着两部分文本，一种记叙了克莱尔的经历，她的家庭，去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留学，相遇与感知，另一部分则用平静、真挚的语言写下她与自闭症儿童、失智老人、临终病人三大特殊人群相遇的一个个瞬间，那是病痛缓解、重建生命尊严的时刻。 有一位瓦扬女士的故事让我记忆深刻：她孑然一身，每周日都在等唯一的兄长来，但他始终没有出现。她被禁止进入餐厅，因为她拿叉子扎邻座的手，她唯一的骄傲，抵御世界的城墙，是总统颁发给她的荣誉军团勋章。是克莱尔的圆舞曲让她放下“尖刺”，记录下她的吼叫，变成了诗歌。比如那首《我的怒火，我的宝藏》：“我的怒火沉默不语，因为我无权诉说。我的怒火难以飞散，因为它过于沉重……”她们甚至一起记录下女士在一次次音乐陪伴下，打捞的记忆片段，用八个月写了一本叫作《一生》的自传，亲自设计封面，在发布会上，瓦扬女士穿上了她唯一一条“香奈儿”礼服裙，四十年前，授勋仪式上她穿过。她重建了自己生命的进程。 在书的结尾，克莱尔写道：现场音乐的琴声穿透身体，与个体内心产生共鸣。这是侵入式拯救，召唤我们那埋藏极深，即使因为重病而碎片化，即使因为失智、疼痛和死亡也始终不变、闪耀光辉的内核，这是我们共有的内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