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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司马迁塑形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10月13日        版次:A05    栏目:有感于思    作者:阎晶明

  

  阎晶明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黄德海的本业是当代文学评论,但他却有志于同时开掘新的研究领域。视野直接拓展到中国文学的“诗”“文”源头。他在《〈诗经〉 消息》之后又出版了《〈史记〉今读》,这实在让我有点惊诧。我记得多年前在山西运城行走,在一座并不高耸的古塔上,朝西的门洞上刻印着两个字“望秦”,意思是向西可以看到陕西;面向东边的门洞上也刻印着两个字“瞻鲁”,居然可以远眺山东。这是古人的气魄,也是文学翅膀的力量。“白日依山尽”是一种观感,“黄河入海流”则是一种想象。但这都不影响诗人的志向:“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从二楼到三楼,视野竟然可以如此开阔。黄德海的志向颇有如此文风、古风,我认真阅读了他的新书,认为写得颇有特色。

  一是叙述的耐心。这是一本为司马迁塑造形象的书,最突出的特点,是由朦胧到清晰的塑型过程。德海不是从司马迁个人身世入手,而是从他承担的职责、身份说起。从上古时期史官执掌“宇宙”的神秘,到与天子分享控制天下的权威,再到成为职业的历史叙述者,直至下滑为唯命是从的记录员,司马迁基本上就出现在史官地位的最低点,这就导致了“志”与“职”之间的分离。这本书第一章没有出现司马迁的名字,到后面才有了他父亲司马谈,再往后又有了司马迁的成长之路和命运遭际。这种渐变过程,仿佛雕塑,从石材、泥土、木桩到人形,再到形象,最终显现出眼神,传递出感情。

  二是文化的“全备”。德海写古人,但参照系却放眼全史、全球。这本书的引经据典可谓庞杂,但它们不是作者的一种“炫技”,而是不断用西方正典为司马迁找到共同点和遥远的回响,用历史的评述为司马迁寻找历史的足音。在柏拉图、苏格拉底、色诺芬那里,司马迁及其《史记》在更大的文化背景下,显现出宽广的意义和深远的价值。

  三是当代人眼光。“今读”强调的就是当代性。德海对《史记》的传播史作了简要梳理,在确定其经典地位后,当代人为什么读经典,如何读经典,如何理解经典的命运,进而认识其正典地位,增进对经典的正解,都是作者关切的要点。这是本书潜在的主题,也是切实的启示。

  我们都是坐在二楼看风景的过客,但无妨像本书作者一样,有更上层楼去“望秦”“瞻鲁”甚至“看海”的愿望和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