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未舟 二月初,南风就迫不及待地来了。早上打开窗户,没有下意识缩脖子,风吹到脸上,不凉了,轻柔的暖。 广州的春天说来就来。 兰花在早晨好像一下子从秋兰变成了春兰,镇定地优雅地舒展开长长的叶子,那么绿,只是显得不落寞了,有了欢欣的愿望。中间根部慢慢展开,开始蠢蠢欲动,试探着,快要冒出新芽,但还是羞怯的嫩,萌萌的。原来所谓的花中君子——兰花只是在冬天矜持,南风来的时候,也按捺不住春心,想要猗猗其身扬扬其香了。 枝条肥厚的芦荟似乎无动于衷。它习惯于做自我,南风和北风对它而言似乎差别不大。它不敏感,不易感,不开花,不结果,无声无臭。它的香是内蕴着的,无意争春,即便窗边挂着的古铜色五管风铃五音参差,暗喜着,扭动腰肢,被南风抚摸着而温柔倾诉的时候。 对面小区围墙里的一排刺桐,南风吹来的时候,叶子开始微微往后仰,身子开始舒放,但是它们步调不一致,参差着。有的开始落叶,有的却开始换装,有的却还固守着冬天的墨绿,无动于衷。 有一棵树,隔着围墙,正对着高教花园南门,奇怪得很,东面绿,西面黄,好像不是一家似的。第二天早上,西面的意识到自己的窘境,如梦初醒,于是迫不及待地追赶,开始时点点挂绿,逐渐一点儿一点儿让绿蔓延,让绿伸展,终于成功覆盖了整个西面。东面的也心有灵犀,放慢脚步,善意等待。第三天早上,东西两面合二为一,绿成一片,成了一株合欢树。 这是广州的早春。 还有一棵在前几年被重度修剪后就枯死的。它曾经繁茂,如今远远望去,树冠一团花白,带着枯黄,着实刺眼。春天来了,它却命运不济,婆娑不再。 那些刺桐们,依墙傍楼,衬着淡红的楼墙,像是一个长长的弯弯曲曲的调色板。站在阳台远远望去,忍不住想要用手捋捋。一楼住着人家,这排树,把阳光结结实实给挡住了,因而,过几年就会被修剪一次。但是岭南春天来得早,刺桐们迎着阳光,饱蘸雨露,迫不及待,借机疯长,才不管其他。 东面小区广场后面的那几棵巨大的榕树,却痴心不变,永远是那么苍翠,黑黢黢的绿,藏于玉山,不动声色。它大概是老了,身上好像也长满了树,像一个慵懒的女人耷拉着裙摆,腰粗得像皱皱巴巴凸凸凹凹的缸。它的伞盖蔽天,大得忘记了收拢。它对春天的感觉,隐藏着,不让别人知道,如万古深潭。 天还蒙蒙的,鸟儿就清脆脆地叫唤起来,一声,两声,三声……六点半的时候,天已大亮,东边约摸着泛白,是阳光要来了。慢慢地,太阳从东边开始露脸,淡淡白白,可以直视,温柔得像一个舞蹈少年,可就那么一会儿,一刹那,就羞涩着隐到楼房后面了。 一天天过去,和着南风的越来越急,阳光来得愈早,去得愈迟。从浅尝辄止到矫若游龙,它逐渐爬过阳台的外墙,深入了阳台的内墙,安营扎寨,它爱上这里的兰花,芦荟,风铃,爱上了去年这里模糊而暖心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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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的早春
来源:羊城晚报
2025年02月11日
版次:A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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