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建怀 陆九渊年轻时曾因两件事成名:一是1172年举进士,在临安考试期间,因为观点独特,又特别会启发人,一时声名鹊起。《宋史·陆九渊传》记载他这次科考经历时说:“至行在,士争从之游。言论感发,闻而兴起者甚众。”二是1175年与朱熹的“鹅湖之会”。虽然美其名曰“会”,看似平和友善,其实是一场学术之争,火药味还蛮浓,这从“会”中陆九渊所作《鹅湖和教授兄韵》诗中可感觉得到。诗曰:“墟墓兴哀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涓流积至沧溟水,拳石崇成泰华岑。易简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辨古今。” 陆九渊“心学”的某些观点与朱熹的“理学”颇有点针锋相对,例如朱熹主张“格物致知”,认为人只有通过多读书、多观察事物才能明理,方法上类似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陆九渊主张“心即理”,认为心明则理明,只要去此心之蔽即可,无须在“本心”之外穷理。这让以“帝师”为理想的朱熹受不了。作为与二人关系都很好的理学家吕祖谦,便邀请朱熹与陆九渊及陆氏季兄陆九龄在今江西上饶铅山县鹅湖寺开了这么一个“会”,希望调和二者,去异求同,使陆、朱二人的观点“会归于一”。结果却事与愿违。 称自己的学术为“易简功夫”,贬朱熹的学术为“支离事业”,这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朱熹当时46岁,陆九渊37岁,不仅年龄相差近一轮,而且朱熹当时门生众多,著作等身,早在先前与大儒张栻“朱张会讲”就已名扬全国,俨然一代宗师了。而陆九渊举进士不久,学术上更是刚刚出道,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挑衅意味。辩论“激战”三天,陆九渊大放异彩,尤其“易简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之句,不但使朱熹不快,而且使他失色。三年后,朱熹才迟迟和诗“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只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以回应,似乎希望用这种和风细雨化解当年落于下风的尴尬。就学术而言,陆九渊可谓“一战成名”。 哲学家是不屑于作诗的,无论朱熹还是陆九渊,都是如此。朱熹在给友人的信中便说过“仆不能诗”。《陆九渊集》卷二十五“诗”中收录陆氏一生所作诗歌仅23首,其中就包括这首《鹅湖和教授兄韵》。《鹅湖和教授兄韵》虽然是一首说理的诗,但语言平易,清新简约,自然景象与哲学思辨结合得非常好,应该说是陆氏诗中佳作,有人甚至赞为“心学绝唱”。 作为儒家,陆九渊长于说理而短于抒情,这恰恰成了他诗歌创作上的障碍,也可能是他不屑于作诗的真正原因。对于陆氏来说,作诗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一种将道理讲得更明白更生动的手段,就像借酒浇愁的酒,借花献佛的花。如他所作七绝《题达本庵》诗云:“孩提无不爱其亲,不失其心即大人。从此劝君休外慕,悦亲端的在诚身。”明显的,他是通过诗来劝善,鼓励“发明本心”,其诗歌的长处和短板一览无余。 倒不是陆九渊完全不懂抒情,清宋长白《柳亭诗话》载一事,说朱熹曾作《出山道中口占》诗云:“川原红绿一时新,暮雨朝晴更可人。书册埋头无了日,不如抛却去寻春。”陆九渊读到此诗,想见整日价埋头书海的朱熹竟然抛却书去寻春,不禁喜上眉梢,感叹朱熹“至此觉矣”。他也作过一首《闻莺》:“百喙吟春不暂停,长疑春意未丁宁。数声绿树黄鹂晓,如笑从前着意听。”这是陆九渊诗歌中少有的情致宛然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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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公与陆象山
来源:羊城晚报
2025年05月15日
版次:A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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