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知己

　　□杨际岚

　　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鲁迅书写的对联“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犹如触电那样，深深地被打动。后来才知道，这副对联真正的作者是清人何瓦琴，即清代学者何溱。此人字方谷，号瓦琴，系浙江钱塘人，工金石篆刻，著有《益寿馆吉金图》。联句是何瓦琴从王羲之《兰亭集序》中集字而成。清人徐时栋《烟屿楼笔记》记载：“何瓦琴溱集稧贴字属书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亦佳。”

　　1933年春，瞿秋白一连三天于病榻上读完鲁迅全部杂文，花了四夜工夫写下多达一万七千字的长序，首次对鲁迅在中国新文化运动中的重要地位、突出贡献、思想的形成和发展给予科学评价。鲁迅深受感动，题赠瞿秋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自此，此联句蜚声文坛。鲁迅所书对联上款为“疑仌道兄属”（“仌”是冰字的古文，“疑仌”是瞿秋白的一个笔名），下署“洛文录何瓦琴句”（“洛文”是鲁迅的笔名之一）。瞿秋白十分珍惜地将对联挂在墙上。

　　鲁迅与瞿秋白的第一次见面是在1932年初夏。他们的会面被描述为“如久别重逢的朋友那样，亲切自然，无拘无束”。瞿秋白十分仰慕鲁迅的非凡文才，鲁迅也极为推崇瞿秋白的多方面才华。1931年10月，鲁迅约请瞿秋白为曹靖华译作《铁流》赶译序言。

　　看了译文，鲁迅兴奋地对冯雪峰说：“我们要抓住他！要他从原文多翻译这类作品！以他的俄文和中文，确是最适宜的了。”1932年7月，瞿秋白撰写《文艺的自由和文学家的不自由》。鲁迅对此极为赞赏：“真是皇皇大论！在国内文艺界，能够写这样论文的，现在还没有第二个人！”

　　在党中央机关遭到破坏，瞿秋白面临危难时，曾4次到鲁迅家中避难。主人甚至曾执意让出卧室给客人住，自己睡地铺。1933年，鲁迅还特意为瞿秋白租下了一个亭子间，与自己住所仅一条马路之隔。鲁迅几乎每天都去看望瞿秋白，纵谈时事和文化。

　　瞿秋白和鲁迅商议，从1933年3月5日起，由瞿秋白仿鲁迅笔调，撰写了《王道诗话》等14篇论文，经鲁迅修改，许广平誉抄，用鲁迅笔名在《申报》副刊《自由谈》上陆续发表。

　　瞿秋白于1934年前往中央苏区，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留在鲁迅家。瞿秋白在福建长汀被捕后，给鲁迅写了一封求救信。鲁迅虽多番托人援救，都未能成功。1935年6月18日，瞿秋白在长汀英勇就义。噩耗传来，病中的鲁迅抑制住悲痛和愤怒，决定为瞿秋白编辑出版《海上述林》，以为“亡友的纪念”。

　　1936年10月2日，鲁迅收到日本印就的《海上述林》上卷，看到样本颇好时，既欣慰又悲痛，说：“倘其生存，见之当亦高兴，而今竟已归土，哀哉。”他开始分送诸友好及相关人士。10月9日，鲁迅作《绍介＜海上述林＞上卷》，文中称赞《海上述林》“作家即系大家，译者又是名手，信而且达，并世无两”“足以益人，足以传世”。10天之后，鲁迅即因病辞世。下卷此后才在日本印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