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满坡

   □钟志良

　　1

　　前任村党支部书记因经济问题被查处后，镇党委的李书记悄悄去了几趟家旺实业发展有限公司。

　　家旺问：“李书记动员我回村参加选举？”

　　“是的，你的能力、公心、眼界和格局都是最合适的。河东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物质富裕了，精神仍然贫穷。我知道，你有能力改变这些。”

　　张家旺想了想，第二天就回到了村里。

　　他先去了一趟自己捐建的文体活动中心。院里篮球场的篮球架子上落着一群鸟，见有人来，呼啦啦全部飞走了。篮筐上的网已破烂不堪，风一吹，瑟瑟发抖。图书室大门紧锁，从窗口窥视，一缕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张家旺看见地上一层灰尘，那些书架上的书似乎都在沉睡。

　　张家旺皱着眉，不知不觉又走到河边，望着河岸边山坡上郁郁葱葱的荔枝林发呆。路过的村民与家旺打招呼，告诉他，现在村里有了厂房、楼房出租，人人都成了包租公、包租婆，大家除了打麻将、喝酒、唱K，没人去打理荔枝林了，那些荔枝树产量一年比一年少。“唉，现在的年轻人呐，懒得没法说。”那位村民叹息着走了。家旺站了一会，去了村党支部。

　　张家旺当选村党支部书记仅半个月，就听到派出所的警车鸣着笛好几次，前后带走了好几个聚众赌博的村民。他很沮丧。但令他更难堪的事还在后头——村里的“刺头”张杰伟被强制送戒毒所戒毒了。

　　2

　　河东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丑事？愧对列祖列宗啊。这个村子过去曾经出过一个举人、七个秀才，近些年来却居然没有一个人考上大学，像话吗？大家祭祖时该如何向祖宗汇报啊？张家旺召开了一次全村“诸葛亮大会”，他在会上痛心疾首地说：“今天，各位拿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就不散会。”

　　支部委员张子松喷出一口烟后，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不紧不慢地说：“旺哥，刚才你说的问题我考虑很久了，有一个设想我早就想提了，以前一直没有机会。我的意思是，村里的集体收入分红要与思想表现挂钩，要与遵纪守法挂钩。比如，吸毒的、赌博被抓的或者其他触犯刑律的，就取消年终分红，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再分红。我们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另一位委员张锦辉说：“我同意子松的意见。同时建议，对考上大学的学子给予奖励，具体奖励金额大家来定。凡是去部队当兵的青年，同样给予奖励，把我们村的正气树起来。”

　　家旺点头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我看，这还要形成村规民约，严格实施执行。我有一个建议，就是把我们村的篮球队成立起来，二十年前村篮球队还得过全镇篮球赛的冠军呢！我们要争取在明年的全镇篮球赛上再夺冠军。”

　　掌声响起。子松激动地说：“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掌声了。”

　　3

　　张杰伟从戒毒所出来了。其父张群山专门来找张家旺：“家旺老弟啊，杰伟就交给你了，你有办法治他，只要这小子走正道，你用什么办法都行。”

　　张家旺找到张杰伟。张杰伟却歪着头说：“你凭什么管我？”家旺说：“凭我十年前一招放倒过你。”原来，十年前处于叛逆期的张杰伟不服父亲管教，要与父亲干架，正当张杰伟的拳头快要打到父亲身上时，路过的张家旺看见，只一招，便把张杰伟放倒了。

　　家旺接着说：“你以前不是自称街球王吗？敢不敢跟我比比？”

　　张杰伟虚张声势，嘴仍然硬：“比呗，谁怕谁啊。”

　　村篮球场上，一老一少，先是比投三分球，然后是一对一对抗，张家旺连赢三局。张杰伟桀骜不驯的头，终于低下了。

　　家旺说：“我给你一个任务，把村里的年轻人都拉到篮球场上来。你来当队长，组织一支村篮球队。”

　　“我当队长？行吗？”

　　“有什么不行？但你小子不能偷奸耍滑，小心我收拾你。”

　　村篮球队成立了，村民们兴高采烈。李书记亲临河东村，祝贺河东村篮球队正式成立。

　　年底，全镇篮球比赛，河东村赢得冠军。张杰伟兴奋地拉着张家旺的手说：“旺叔，回村庆祝一下，咋样？”

　　张家旺说：“那是必需的，我还有几瓶珍藏了十几年的好酒，晚上我拿两瓶来，大家一定要尽兴。”

　　4

　　翌年七月，喜报也来了。张子松的儿子考上第一批录取的本科大学。

　　家旺挥了一下拳头，说：“子松，你儿子好样的，给村里的孩子带了个好头，今晚我再拿几瓶酒，大家放开了喝。”

　　那天家旺回到家里，妻子豆蔻也给他报喜，说：“今天我去图书室了，看书的人还真不少。有人让我传话给你，问村里能否搞搞法律知识竞赛。”

　　家旺听后，脸上都笑出折子了。豆蔻接着说：“村里漫山遍野的荔枝都熟了，得抓紧联系经销商，不然都掉地上了。”

　　家旺一拍后脑勺，说：“嗨，亏得你提醒，差点把这茬忘了。明天就来搞抖音视频直播，请大家上山摘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