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青春

　　□谢枚琼

　　阳光明媚的上午，踏青的好时节。

　　小伙子从一辆两轮摩托车上卸下一个大纸箱子，在东山广场上西南一角摊开一大块塑料布，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儿童玩具。他麻利地把玩具一件件、整齐地摆放在塑料布上，芭比娃娃、遥控小车、铁皮青蛙、奥特曼斗士、发光玩具……有二十来种。

　　练摊者以中年女性居多，还不乏夫妻档，而他一大小伙子，独自一人守着摊位，也不扯开嗓子吆喝揽客，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把小小的折叠椅上。

　　我不禁好奇地在他面前停住。小伙子一见，脸上露出了微笑，轻声细语地问我：“您看有中意的吗？给家里的小朋友带一个？”我笑着摇了摇头：“家里没有要耍这些玩具的细伢子呢。”他一听自觉问得有些突兀，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您随便看看。”

　　我和他攀谈起来，夸他：“真不错，这样年纪轻轻的就晓得要赚钱了。”他告诉我，之所以出来练摊，实在有些无奈，当然也有无聊的成分。他本来是做婚纱摄影的，一个月有四千来块钱的收入，一波疫情使他所在的婚纱摄影公司处于半营业状态，隔三岔五就放假。宅在家里呢，除了玩手机、打游戏，便是追剧，瞧他那样，老妈整日愁眉苦脸，忍不住唠叨开了，磨得他耳朵起茧子。刚好一开店的朋友有一批滞销的手机套，于是他拖了一大包到东山广场上摆地摊来了。一开始，只在晚上时才鼓捣鼓捣，毕竟面子上还有些挂不住，习惯后，只要不上班都来。赚多赚少，他倒不是特别计较，反正朋友店里货源充足，也不用现金进货，销多少算多少。好歹耳边也没有了老妈的聒噪。

　　慢慢地，他摸索出了一些练摊的门道，于是不仅仅只限于卖朋友店里滞销的存货了，哪些好走进哪些。他一般在东山广场和镇湘楼广场两个地方轮流摆，“因为老是守着一个地方，别人看都看腻了，没有新鲜感，又怎么会买你的东西呢？”现在他一般一周从网上进一次货，对销得好与不好的商品，他心中有本账，进货时就会视销售的情况及时调整。“所以还算好，基本上没有滞销存库的。小本生意嘛，得周转快，不然就亏了。”

　　显然这是个爱动脑筋琢磨事的小伙子。我揶揄他：“正是好玩的时候，你怎么不去谈恋爱，偏偏一个人辛辛苦苦练摊。”他笑答：“找女朋友没本钱啊，还是先赚点钱再说吧。”我分明看到了一个阳光的男孩，他洁白的牙在阳光里耀得雪亮，眼神里充满了熠熠的光彩。又有两个小朋友蹲到玩具前，我不想影响他做生意，便朝他翘起了大拇指，转身走开。

　　一场一场的雨水洗过后，三月的天明亮得纯粹。天空是蔚蓝色的，阳光当然是金色的，而风呢，看看它脚下的足迹，你会发现它是一抹野草的浅绿，是一片紫云英的缤纷，是一闪一闪的微澜波光。东山广场上的阳光像是炸开了锅，欢声笑语迸溅遍地，风筝仿佛任性的顽童，驭着风在半空里横冲直撞。

　　这次见到他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姑娘，长得秀气。我玩笑道：“到底是生意不错啊，都找到女朋友了。”他一听脸上羞涩地一笑。姑娘倒是落落大方，她说：“地摊生意再好，也赚不了多少。”我说起小伙子讲过，他要赚了钱才找女朋友的话，姑娘嫣然一笑，弯腰拿起摊位上的一个风筝，笑道：“我找他，可不是他赚了钱，都是因为这个。”她轻轻地抖动着风筝。我有些纳闷，难不成这是风筝牵线吗？

　　她刚大学毕业，考上了本地一家事业单位编的岗位，不料突发疫情，上班推迟了，每天无所事事，正好帮忙带五岁的小侄儿。由于疫情，幼儿园关门，“小神兽”一回家，让在医院上班的哥哥嫂子焦头烂额，她的到来，仿佛一缕阳光，一扫哥嫂心头的阴霾。东山广场自是遛娃的好去处，一次，侄儿看中他摊上一个漂亮的风筝，风筝上面的图案是哪吒，手握红缨枪，脚踏风火轮，威风凛凛的，便缠着姑姑买了一个。小家伙立马牵着风筝在广场上撒起欢来。一没注意，风筝挂在绿化园里的一棵大树上了，这下可好，侄儿哭闹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她望树兴叹，一时束手无策。这时，他将外套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噌噌”地爬上树去，身手矫健，没费多少周折，就把风筝给取了下来。她连道“谢谢，谢谢”，风筝交到侄儿手上，小家伙破涕为笑。自此，她开始留意到他，一来二去，两人好上了。

　　不时有小孩子来到摊子前。小伙子经营的商品，还是以玩具为主。这时候他和姑娘会蹲下身子，耐心询问孩子喜欢什么，不厌其烦地做着操作演示。阳光洒在他们的脸庞上，十分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