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妍 一场不大不小的病痊愈后,李德福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绿皮火车停靠在一个小站,李德福从未听说过这个站名。他忽然萌生随心而动的想法,在车门关闭的前一分钟,提着简单的行李下了车。 通过APP订了一家车站附近的经济型酒店,李德福住了下来。小地方日子悠闲,生活也很方便,李德福住了一周、两周,仍没有丝毫想离开的意思。酒店里天天敲门来做清洁的阿姐跟他熟络起来。聊天中,李德福得知,阿姐的子女都在南方大城市工作,他们回家的时间一年比一年少,最近四年甚至几乎没回过家,只在春节时手机里给父母发个红包。 有一天,阿姐又跟李德福聊得火热,她说:“我家还有一套空房子,没有任何家具,如果不嫌弃,你可以来我家住,免费。”阿姐说李德福年龄与儿子相仿,看着他住酒店,每天花费都要三位数,替他心疼钱。 李德福拒绝了:“谢了,阿姐。我住酒店习惯了。”他之前在某公司做高管,出差是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住酒店,有时甚至觉得酒店比住家里都安逸,缺点啥,打个电话,服务员就送来了。 但阿姐很坚持,说:“我那空房子就在我家楼下,一碗汤送过去还热着的距离。”阿姐这“一碗热汤的距离”倒是打动了李德福。或许是病愈不久,他觉得酒店是方便,但确实没有一碗“住家汤”来得更暖人心。 想了想,李德福决定搬去阿姐的空房子住。房子空没关系,他行动力很强,忙活了一周,就把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布置妥当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李德福是个有艺术修养的人,当年读书时,他画的油画也曾获过不少奖,只是工作后,鼻炎加上忙着赚钱,画画的爱好放下了。住进阿姐的空房子后,他还把自己大三时画的一幅拿过奖的油画,发给网上一家布艺喷涂公司,打印了一张长宽各3米的喷画,贴到了客厅墙上。顺手又添了个博古架,挑了大大小小一堆花卉盆栽摆上。一顿忙碌后,李德福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休息,徐徐上升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这种闲情逸致真是久违了,他仿若邂逅一位失散许久的老友。而且,阿姐真的隔三岔五端着住家汤来敲门,家长里短地各种关怀,李德福感觉似乎自己多了个妈,心里暖暖的。 “阿姐,下周你过六十大寿,我在附近订了一家高级酒店,为您庆祝生辰。”李德福决定感谢一下阿姐。鲜花、蛋糕、金饰、贺卡、美酒、佳肴,他把阿姐的生日安排得圆满、丰盛。阿姐感动得热泪盈眶,说:“我从来没这样过过生日。” 又住了半个月,李德福突然想去山西看看寺庙,他向阿姐辞行:“我有个同学在山西那儿挂职,我想去看看。”阿姐应声:“去吧。还回来不?”他肯定地说:“回。” 李德福在山西待了一个半月,玩得惬意极了。接着是新春佳节,他回了家。 当李德福再次乘坐绿皮火车,又在那个不知名的小站下车时,已是半年后。他直接去了阿姐的那套房子。阿姐欢天喜地地招呼他入住。 某日午后,阳光洒在客厅的布画上,阿姐又端着碗住家汤来串门。寒暄了一番后,她说:“你不在这半年,这房子我一直给你留着,每日都过来打扫……一个月按4000来算,6个月,水电暖气一起,你付我2.5万就好。” 冷不丁听阿姐说要房租杂费,李德福愣了愣,回了一句:“你不是说房子空着,我来住免费吗?” “一开始是这样的,可这不是时间长了嘛……有半年哦。你说要回来,我都没对外租赁。” 李德福听了,沉默不语。 三天后,李德福提着简易行李走了。他把房子的钥匙留在了房子里,但当初他置办的家具、家电全部送了人,楼上的年轻情侣、隔壁的退休大爷、楼下花档的老板娘……李德福最爱的那幅喷画,也送给了楼下布画行的女老板。 第二天,阿姐就给他打来了电话:“你搬走了?怎没打声招呼?”李德福挂了电话,没说一个字。 他回了自己的家,一个人的家。周末,他独自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电影院的人也很少,一共就三个人。坐他后面的是对小情侣,不时交头接耳,薯片嚼得清脆响亮。李德福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看了一眼,还是阿姐打来的,一遍又一遍地来电。李德福犹豫了片刻,最终把阿姐的电话设置为黑名单。手机放入口袋里,他安心地看起了电影。 在家住了半个月,李德福似乎又旧病复发了,不轻也不重,但药不能停,他总觉得提不起精神。
-
即时新闻
一碗住家汤
来源:羊城晚报
2025年07月02日
版次:A07
栏目:
分享到微信
使用"扫一扫"即可将网页分享至朋友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