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马

　　□蒋延珍

　　张局长休年假带孩子去草原旅游了，他只说暑假带孩子出去走走，没人知道其实是有人邀请他们全家出游，吃烤全羊、住蒙古包，全程安排得十分妥当。行程最后一天，到达某景点，有人牵着匹枣红马在招徕游客，当过兵的张局长突然想骑马，就走过去问价钱。

　　马主人指着面前的场子说，三十块钱骑一圈。张局长拿出张红票子，豪气地一挥手：“我跑三圈，剩下十块钱不用找了。”

　　马主人一愣：“跑三圈？我这马性子有点烈，我还是牵着它，您慢慢遛三圈吧，安全。”

　　张局长不屑道：“我可是当过骑兵的，这马能烈得过军马？不用你牵着，那样多没意思！”说完他帅气地翻身上马，右手一拍马的臀部，枣红马嘶鸣一声向前奔去。

　　张局长正骑得起劲，忽然有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枣红马一听，竟加快了速度狂奔起来。张局长拉了两次缰绳都没用，他在马背上左摇右晃，差点被甩下来。危急关头，又有人吹了两声比较柔和的口哨，马儿应该是听到召唤，又放慢了速度，驮着张局长走了回来。

　　张局长下了马，惊魂未定，直说想不到这马比军马还厉害。马主人慢条斯理道：“张局长，现在知道‘上马不易，下马也难’的道理了吧？关键时刻，还是要懂得悬崖勒马。”

　　张局长愣住了，这个似乎认得他。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马主人，惊道：“你……你是韩刚，你出来了？”几年前，张局长还在地方上做小领导时，曾查处过一家工厂盗卖公共物资的案子，这个韩刚正是当事人。

　　韩刚淡淡道：“我表现良好，减刑一年提前释放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张局长脸一黑：“原来你早认出我了。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怀恨在心，刚才你是故意要报复我？”

　　韩刚冷笑道：“想报复你，我就不召回马儿了，让你直接落马不更好？当初你秉公执法，也是我做错了事，我服气。可如今，你在干什么？”

　　张局长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韩刚拿出手机，说：“其实我不光在这里租马挣钱，你和那位老板住的蒙古包农家乐也是我家开的。昨天你们一住进去，我就看见你了，不想尴尬，我没有露面，只让我家里人招待你。”韩刚说着压低了声音，“昨晚上，我无意中听到你和跟你一起来的那个老板说的话了。我才知道，当初正气凛然的张科长，现在也快‘晚节不保’了！”

　　张局长脸红了。韩刚说的不错，那个请他旅游的老板的儿子跟他儿子是同学，最近那老板确实是想承包他手里的一项工程，所以才让小孩约他儿子一起旅游，一早对方就把所有行程都安排好了，本来张局长说好要自己支付旅游的费用，无奈他几次转账对方都不收。昨晚人家又来找他说工程的事，他一直举棋不定，也没说同意，但那老板临走时还是把银行卡放在了桌上，他当时也不好推搡，便暂时留下了银行卡。没想到却被韩刚发现了。

　　韩刚说：“我昨晚无意中听到你们在‘讨论’什么工程的事，本来确实是想报复你，就用手机偷偷拍下来了，但我现在却不想送你进去了，我会把这段视频彻底删掉。我在里面学到了不少东西，我觉得我可以选择重新来过，你也应该有机会选择怎样做。所以今天就只给你提个醒，如果你执迷不悟，反正也不是次次都能这么幸运。”

　　韩刚说完，当着张局长的面把那段视频删了，然后牵着马走开。张局长望着韩刚的背影愣了好久，直到儿子也跑过来要骑马，他才缓过神来。

　　从草原回来后，张局长去取了现金，用信封装好，又把那张银行卡塞了进去，亲自去了趟儿子的同学家。他直接拒绝了儿子同学家长的要求，并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自己下一站会直接去纪委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