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与蝉

　　□梁媛

　　峨眉山下，伏虎寺旁，有一种蝴蝶，当它合起翅膀停歇在树枝上，就好像是生长在树上的一片枯萎了的树叶，因此名叫枯叶蝴蝶。

　　其实，枯叶蝴蝶翅膀的正面有着多彩的颜色，反面才是黄褐色，它收敛了鲜艳的色彩来伪装自己，一是为了躲避天敌捕食，二是因为它身份高贵，乃峨眉山珍贵物种之一，一些人会费尽心机寻找和捕捉它，然后制成标本高价出售。为了逃脱被捕食或捕捉的命运，它很少振翅高飞，终日隐居于林木深处的藤蔓枝干上。

　　不由得想起了蝉。

　　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在路边的树丛中看到一只脱壳而出的蝉，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到手心里喜盈盈地捧回家。回到家后，找来一只干净的玻璃瓶将蝉放进去。那时，我并不懂得蝉是以吸食树木的嫩枝、叶片或树皮里的汁液为生，只单纯地觉得要有一点东西给它吃，于是摘了两片嫩嫩的树叶，洒上水，放到瓶子里当是它的食物。安置好后，我一天总要看上好几回，心里等待着，在某个瞬间会突然响起嘹亮的蝉声。

　　可是两天后，等来的却是它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瓶底，已经没了气息。多年后，我阅读了法布尔的《昆虫记》，才知道蝉要在黑暗的地底下蛰伏三四年，才能在阳光下短暂地歌唱，就如书中写的那样：“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

　　蝉虽然生命短暂，但只要活着，便全力发声，直到生命终止。因此自古以来，蝉鸣象征着 “向死而生” 的勇气，如日本俳句中的“蝉鸣一日间，耗尽毕生力”。

　　蝉因 “饮露不食”“蜕壳重生”的特性，还被引申为君子品格的隐喻。如曹植在《蝉赋》中，赞美它“栖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虞世南在《蝉》中，说它“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以蝉声的远扬喻指君子凭自身德行赢得尊重，无需依附外力。

　　某日，在课堂上给学生讲课，夏风缱绻，蝉声不知疲倦地从窗外传来，有学生咕滴这声音太聒噪了，影响他学习。于是，我和他们说了枯叶蝴蝶和蝉，说了枯叶蝴蝶的委屈求全，说了蝉在有限生命里张扬的歌唱。最后，我问他们会选择哪一种活法，这些活泼的小可爱们，扬着一张向日葵般的小脸，异口同声地说，会选择像蝉一样，痛痛快快地活一场。

　　我想那一刻，我一定也笑得像一朵向日葵一般，因为这也是我心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