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爱 2021年12月01日 刘瑞

  □刘瑞

  

  她去阳台收衣服时,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她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起来了。

  每次看见他抽烟,她都会唠叨几句。“你能不能别抽了,长点记性行不行?”“不抽会死人吗?”“抽抽抽,出去抽,别在我眼皮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的话,他的耳朵早听饱了。她明知道说了也没用,可忍不住还是要说。他呢,该怎么抽还怎么抽。

  因为他常年抽烟喝酒,加上近来他明显消瘦,老说浑身没劲。她怀疑他有病。在她三番五次地催促和劝说下,他终于同意去医院了。

  化验结果为糖尿病,医生嘱咐不能抽烟喝酒。“看看,弄出病了吧!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能抽烟喝酒,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她越说越伤心,最后,下决心似的说:“我可不想陪着你倒霉。从今天起,你要是再喝酒抽烟,我坚决不和你过了,坚决离婚!”

  可能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也可能是惧于她的“坚决离婚”,他竟说这回真记住了,再不喝酒抽烟了。

  刚开始的几天,他真的做到了。可是,几天后,他坚持不下去,于是由以前明目张胆地抽烟喝酒,改为偷偷摸摸了。

  他们是自由恋爱。当时,两人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一见钟情。结婚不久,赶上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下岗潮,夫妻双双下岗。很快,他在一家副食批发公司谋到份事情做,而她也在一家制衣厂找到工作。这一干,就是十多年。日子虽不富裕,却也衣食无忧。

  后来,他们利用这些年挣来的人脉和资源,自己开了一家副食品批发部。夫妻俩一合计,又买了一辆小型送货车。为了节约开支,他们决定不雇人,而是自己往乡下的副食品商店送货。努力经营之下,日子越过越红火,如今他们已经结婚二十多年,儿子也上大学了。

  可是,这已经是她第N次发现他偷偷抽烟了。她恨得咬牙切齿:“抽抽抽,抽死活该!”他没理她。她越说越生气:“是谁说的不再抽烟喝酒了!还要一点脸不?”

  他终于被她无休止的唠叨激怒了。战争拉开序幕,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被翻了出来,结果无一例外地,以她的冷战收场。她冷着脸不再和他说话,不做他的饭,不洗他的衣服。

  晚饭上桌时,他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一直跟着她生活的老父亲看不下去了,对她说:“你们这是干吗呢?”转身他又对女婿说:“过来吃饭。”她没好气地接口:“爱吃不吃,喊他干啥!”他没说什么,站起来开门出去了。

  夜晚十点多他还没回来,她有些着急了。正准备让老父亲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她弟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哥不知道在哪儿喝多了,这会儿在我们家里,你过来把他接回去吧。”一股怒火忽地从她心里蹿了出来:“不接,喝死他活该!”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

  老父亲看了看气得脸色煞白的女儿,叹了口气,说:“你这是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哩?去把他接回来得了。”她一言不发,不停地看时间。不一会儿,她弟弟把喝得烂醉的他搀回来了。她看他一眼,心里陡然一惊。他下巴有一处约一厘米长的划伤。可她的脸色并没缓和,气呼呼地帮着弟弟把他扶到床上,又把他的鞋脱掉。他倒头睡去。

  送走弟弟,她又去看他的伤口。她确定那只是一点皮外伤,无大碍。她用碘酒一边给他擦伤口,一边骂:“活该,喝死活该!”他睡得昏昏沉沉,没任何反应。

  夜空下,一栋栋楼房里的灯光渐次熄灭,城市逐渐安静下来。他的鼾声在静寂的房间异常清晰。睡意袭来,她按灭了床头柜的灯,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他突然翻了个身,鼾声戛然而止。她一下子坐起来,开开灯,看向他下巴处的伤口。他换个睡姿,又沉沉睡去。等到他鼾声再次响起,她才又一次躺下。

  夜愈来愈深了。风拂过窗外的枇把树,发出一阵阵簌簌的声响,她从迷迷糊糊的睡意里清醒过来,一下子想起他昨晚喝酒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她总是这样,每一次他喝了酒,她夜里只要醒来抬手就去寻找他的鼻子。

  他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平稳,她安下心来又去睡觉。

  清晨的阳光一如往常,温暖而明亮。她醒来时,已不见身边的人。她一激灵坐了起来,趿拉着拖鞋刚走出卧室,听见厨房里有哗哗的水流声。她走进厨房,看见他正在洗菜做早饭。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看他的下巴。还好,昨晚的划伤已经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