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可风

　　关于练江，每个普宁人心中都封存着一段波澜壮阔、史诗般的情感烙印。

　　发源于普宁市大南山五峰尖和白坑湖水库的练江，干流自西向东流经普宁及汕头市潮南区、潮阳区，最终汇入南海，全长71.1公里，普宁境内干流全长29.8公里，约占全长的42％。在幅员辽阔、河流密布的神州大地，练江实在称不上壮阔浩荡，她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河流。曾几何时，练江在一夜之间“臭名昭著”，一度被省环保厅定为“全省污染最严重的河流”。

　　练江流域，不仅是国家级非遗项目普宁英歌舞的摇篮，也是普宁英歌走向世界的始发地。练江哺育了豪迈大气、坚毅勇敢、吃苦耐劳、敢为人先的普宁性格，而英歌舞精神，正是普宁性格的艺术化写照与演绎。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种性格，使得普宁在改革开放之初率先进入发展快车道，初步奠定了今天“商贾名城”的雏形。当年，在尝到工商业红利的甜头之后，这列经济快车开始失衡，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普宁社会经济快速发展、人口倍增，野蛮生长、无序分布的工业企业，使曾经“洁白如练”的练江变得黑臭无比。对自然环境的盲目攫取换来了“金山银山”，却失去赖以生存的“绿水青山”。

　　然而，练江整治之路曲折且漫长，短暂的整治成效甫一露面，很快又被短视的经济洪流所裹挟。

　　雷霆暴风雨来临时，意味着蓝天丽日也不远了。2018年，中央环保督察“回头看”时，练江污染问题被当作全国典型通报。痛定思痛，全面整治练江的冲锋号在1620平方公里的普宁大地上回荡，这是科学发展观和生态文明建设在普宁的伟大实践，更是普宁人从“求生存”转向“求生态”的顿悟，是对依水而居的诗意生活的回归。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大兵团”作战中，世人见证了什么是“普宁速度”：仅4个月，普宁市水质净化厂建成投产；6个月，市区污水处理厂四期建成使用；12个月，环保项目顺利征地450亩；练江母亲河保护基金会成立伊始，即获得社会捐资2亿多元……

　　经历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锥心痛楚，终于，太阳冲破云层的遮蔽，笼罩在练江上空的阴霾悄然散尽，人们讶异地发现，练江在阳光下褪去黝黑之色，绽放久违的明丽容颜。

　　一江波光潋滟，两岸绿树繁花，白鹭翩飞，晨练的市民踏歌起舞，这是一幅人与自然相互依存、和谐共生的绝美生态画卷。整治后的练江滨水绿道、湿地公园、市区新河景观带等生态红利惠及千家万户；练江畔重现舟楫往来、游人如织，有力推动了文旅融合。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子落而满盘活。练江生态治理倒逼普宁全市产业升级，近70家印染企业迁入工业园区，纺织服装、医药两大千亿集群“绿色转身”；轻工纺织、生物医药与健康、现代农业与食品三大支柱产业成鼎立之势；普宁连续两年上榜“全国县域高质量发展百强县”。

　　水润万物，亦养人文。漫步大街小巷，满目烟火气息，粿汁卤香、豆干酥脆、豆酱鲜美，舌尖上的记忆，皆是乡愁；祠堂屋脊上历经百年风雨依然熠熠生辉的嵌瓷，还有精雕细琢、美轮美奂的金漆木雕……来自中原的千年文脉，生生不息。梅花旅游文化节、英歌文化节等系列活动，将城市商圈与非遗展示、潮汕文化有机融合，旅游品牌效应凸显。普宁，不仅是链接五大洋、七大洲的创业热土，更是一方氤氲着梅香与书香的诗意栖居之地。

　　练江自普宁西部农业山区流经工商业密集的东部平原，更像是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当代隐喻：从农耕文明到后工业时代，人类都离不开水的灌溉与滋养；从绿水青山到金山银山，再反哺绿水青山，这是一座城一个国的可持续发展之路。从“污染典型”到“治污典范”，这不仅是一座城与一条江——普宁与练江的握手言和，更是一次觉醒、回归、超越的修行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