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英
青狮一代宗师孙振高先生是2001年过世的,从先生手中所传承下来的青狮,至今已有二十三个年头。这二十三年,青狮从初露峥嵘到涅槃升华,再到如今成为享誉海内外的国家级非遗,在耀眼的光彩背后,走过的历程有多少的坚守与坚持、拼搏与汗水,使我经常陷入沉思:究竟是什么使得青狮能屹立粤东数百年而生生不息?我不禁回想起自己和师父还有青狮结缘的点点滴滴,或许从中能够找到一些答案。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揭阳的传统武馆已基本消失殆尽,于是,当时的县领导找到孙振高先生,请其担纲组建揭阳代表队。先生慨然允诺,迅速成立了以其弟子为主要班底的代表队,参加在澄海举行的交流大会,并亲自在大会上表演多年未曾亮相的南枝拳两大绝技——“五花飞石”和“力顶千斤”,技惊四座,从此声名迭起。当多年以后的2011年,在澳门举行的世界武术锦标赛上,其后人孙淑强用双脚撑起一千多斤的重量,重演“力顶千斤”绝技时,各大门派的掌门纷纷起身鼓掌,赞叹不已。勇武与担当,这或许就是青狮传人所具备的特质!
记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每次出狮都要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出狮的前一天要彩车,更是特别忙碌,因为彩车的各种标语要靠人工书写。这时,就轮到先生的老朋友五伯出场了。每次五伯夹着用布包着的几根毛笔一进门,先生就赶紧招呼他坐下,好酒好菜。先生每次都对五伯说:“多喝两杯,喝醉了字更漂亮。”五伯乐呵呵地喝得满脸通红,然后起身提笔,七十多岁瘦削的身板,却可以一刻不停地写上一个下午。先生去世的第五天,是布置灵堂的日子。五伯很早就来了,依然带着用布包着的几根毛笔,不同的是,这次他还带来了一瓶白酒。从清早一直到晚上,五伯一刻不停地写了整天的挽联,抿一口酒,写一幅挽联,写完酒也喝光了,一声不吭地走了。
先生虽然是一个武者,却极喜欢和尊重读书人,所以五伯只是先生所结交众多文人朋友中的一个。对生活际遇困难的文人,先生也经常给予他们各种各样的帮助。各种机缘巧合,先生的书画竟因此也有了一定的造诣,特别是所画的竹子更是有一种武者特有的坚韧与不屈。
在青狮堂的门口,常年树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为传承孙振高先生扶贫济困的宏愿,贫困患者可凭居委或村委证明,于每月十五日上午到本馆免费就诊。”这块牌匾实际上一直就竖立在青狮堂门口,但“孙振高先生”五个字是先生去世后其后人加上去的。先生生前常年为周边困难户和五保户免费治病、送医送药,从不间断。先生逝世后,青狮堂的年轻一代,也把这种仁者爱人的精神发扬光大,组成志愿队,常年组织各种义医义诊、慰问困难群众活动,团支部也因此获得“全国五四红旗团支部”殊荣。先生有知,应该十分欣慰。
孙振高先生作为一代青狮和武术宗师,回忆他的文章,竟没在“武”字上落墨。我是这样想的,先生作为一代宗师,狮艺和武术造诣已无须赘言。我们更应该了解和深思的,是先生以及青狮先贤们在“武”字之外带给我们的其它东西,或者这些东西,才是青狮长盛不衰的根源所在,如担当之勇、任侠之风、待友之义,等等,这其中最重要的,我认为是仁者之心。仁者之心,是贯穿所有优秀特质的脉络所在,正是有了仁,才有勇、侠、义……理解了这些,我们才不会只看到青狮之皮毛,才能了解青狮之精髓所在。
2001年之后的二十三年历程,幸无负先生之所传,而见青狮之日盛。而从今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二十三年,将会有更多的青狮传人,代代相传先生之“仁”,以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