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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地 坐式排球，一种在截肢者中进行的体育比赛。只要看过一次，也许终生难忘了。 场地并不大，网栏也不高。比赛进行的时候，气氛是沉闷的，场内运动员表现得好坏，并不是比赛中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坐在场内，众目睽睽之下，以仅存的上肢进行一场运动。 把苦难放在远处，我们可以看到诗意。如果把坐式排球放在远处，我们似乎也可以看到诗意。但现实是，四肢健康的人观看失去下肢的人在比赛，往往容易感受到疼痛。 我也喜欢把苦难放在远处，包括我自己。许多时候，我无法承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当时过境迁之后，我又会讴歌又会体悟。所以，在我人生当中所遇到的残疾人以及那些生活中遭受苦难的人，我总是尽量远远地观望，而尽量少去打扰。 有一个幼年失去上肢的人，他能挑百斤重担上山，即使一个健康的人也无法在山路上保持担子平衡，但是他能。多年前的一个起雾的早晨，在山路上，我遇到了他。我抱着刚刚满一岁的外甥，姐则远远地跟在后面。他正挑着担，从我的身边超过。我在他的背后赞叹他：“你真能干！” 他长叹了一口气，不声响。担子很快消失在山路上。 走到半山腰，我远远地见他在石墩上息脚，有一种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初听，似婴儿的呻吟，再听，又像夜晚中猫的悲鸣。再走近时，我呆在那里。 他在哭，一个人坐在空旷无人的山路上哭。 我当时还是不能以悲悯的目光去看待他的哭泣，我认为他的哭泣类同于一个老人的迎风流泪，譬如我的曾祖母，在世时，她会在某一个时刻无缘无故地掉泪。 但现在，我坐在城市喧嚣丝丝入耳的书房里，想起这个失去上肢的年轻人，我的心一阵阵开始抽搐。 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艺术是悲剧，只有悲剧才能在时光的长河中走得更远。但他们的大美只能游离于欣赏者之外，我们根本无法走近。当悲剧可以触手可及，我们才明白，诗意，有时候并不是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