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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亮 女孩10岁时，癌症夺走了妈妈，从此，爸爸是她的唯一。 女孩13岁时，爸爸把那个女人领回家，告诉女孩，女人是她的新妈妈。 女孩心里晴朗的天，阴了。 那个女人的“入侵”，令女孩变得敏感，有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感觉。虽然，爸爸说他不会看错人，而女孩也确实挑不出那个女人什么毛病。自打女人生了小弟弟，女孩潜意识里，又多了一个人跟她抢爸爸， 即使她还蛮喜欢这个小弟弟。 读高中后，倔犟的女孩不顾爸爸反对选择了住校。一系列的事情使女孩学习成绩有所下滑，但她还是顺利考上了心仪的惠州学院。 之所以心仪，因为那儿离妈妈最近。 高考后，身心是最轻松的。她除了偶尔帮着照看爸爸鞋店里的生意，平时就和同学们腻在一起。 开学日期越来越近，女孩提前半月回到了惠东县黄埠镇的外婆家。女孩没上学时，妈妈每次回来进货都会带她一起。在外婆家，那种与生俱来的血缘亲昵感令她温暖、眷恋。大学里，她结识了很多新朋友，加入了两个社团。业余时间，女孩泡在图书馆里，在书的海洋里徜徉。 噩耗，在入学的第三个月从天而降。 早晨，女孩正在洗漱，上铺的室友突然高声叫她，菲菲，你手机连着响了四五次！ 女孩一看，未接来电是“小弟弟妈”，女孩诧异，那个女人给她打过的电话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该不会有什么急事吧？女孩赶紧回拨过去。 晓菲，你，你爸爸，你爸爸他，出，出车祸了……听筒里，女人伤心哽咽的声音令女孩浑身一颤，手机差点儿没握住。 冬月，南国郁郁葱葱，北国却一片肃杀之气。女孩乘上当天午后的飞机，晚上，女孩见到了爸爸。正值壮年的爸爸躺在那儿，再也不能陪她说话。至亲先后撇下她，她感觉自己成了孤儿，像无根的浮萍…… 两天后，女孩到鞋店整理爸爸的遗物，鞋店里只有远房表姑。表姑说，抽屉里有你爸爸的皮夹，但已经被楠姐拿走了，只剩影集了。 表姑口中的楠姐是“小弟弟妈”。 那些狗血剧情摁不住地浮出脑海，女孩心里愤懑不平。 那把银白色的小钥匙插在钥匙眼里，女孩给爸爸买的那个打磨精细的小葫芦拴着长长的金属链依然悬在钥匙下面。女孩知道这个抽屉平时是落锁的，一定是女人打开了。她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张玻璃相框，那是女孩8岁生日时一家三口依偎在公园绿草地上的合影，女孩坐在爸爸妈妈中间，两只小手举起个“V”字形，表情甜美，俏皮可爱。相框下面是一本厚厚的影集。女孩翻开来，目之所及全是一家三口的昔日照片，爸妈小时候的照片仅有零星几张，女孩的照片最多。从百日照到学生照，从春到秋，从冬到夏，照片满满记录着女孩无忧无虑的童年。 照片触手可及，幸福已咫尺天涯，女孩潸然泪下。 相框和影集爸爸为什么要放在这儿呢？疑问一闪，旋即，女孩秒懂了爸爸。 晓菲，我到处找你，看你没回家，猜你来了这里。 玻璃门被推开，女人裹着一股冷风走进店里。 女孩冷冷地，不转身，不回头，对女人的话充耳不闻。 表姑知趣地穿上外套，说，楠姐，菲菲，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女孩兀自翻看摩挲着照片，空气仿佛已凝固。 女人轻轻拽了下女孩胳膊，说，晓菲，来，过来坐。 此刻，女孩方才抬头，看着女人的眼神像外面的风一样冷。 女人嘴角闪过一抹苦笑，随即松开了搭在女孩胳膊上的手，女人把肩膀上的挎包摘下来，放在茶几上。 女人说，晓菲，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我都带来了…… 女孩一瞥，女人摊在茶几上的一堆东西里，有一些单据和一个账本，还有两张银行卡。 晓菲，这两张卡里有活期有定期，密码是你生日。 我生日？！密码竟会是我生日？！女孩心里泛起大大的问号。 这时，女人低下头幽幽啜泣着，说，这是你爸临终前交代我的。以前，我也不知道你爸…… 女孩没等女人说完，合上影集，弯腰拾起茶几上的卡，推开门就走。身后隐约传来女人的一句：“小心车！” 女孩穿过马路，斜对面就是一家工行网点。她把卡插进ATM机里，输入自己生日，卡内显示有6万元，又换张卡，8780元。 正疑惑间，一个穿着工装的大堂经理走过来问她办理什么业务。 阿姨，我怎么查询不到卡里的定期存款？ 哦，这里查询不到，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大堂经理把女孩领到柜台前，女孩按照提示音再次输入自己的生日，柜员告诉女孩，这两张卡，其中一张有个5年的定期160万元，活期6万元，另一张卡有个350天的理财产品40万元，还有8780元的活期。 竟然会有这么多！爸爸辞职跟妈妈做生意才十几年，当初妈妈患病时爸爸四处举债还差点把鞋店卖掉，如果不是妈妈硬拦着…… 女孩走出银行，右手攥着卡，左手拿着那本厚厚的影集伫立在路边，心结渐渐融化。这么干燥的季节眼眶却不争气，女孩仰起头，面向天空，她在心底呐喊：爸爸，原来有片天你一直为我扛，原来你一直在我身后的远方！可我不想要钱，爸爸，我不要你缺席我的人生！ 好一会儿，女孩平复了心绪，回到鞋店。 晓菲，女人柔声说，查完了吧？刚才我没说完，你就急着跑出去了，卡里的钱，是你爸爸给你准备好的生活费，你还要考研，以后还要嫁人，那个5年大额存单，是给你置办嫁妆的，那个理财产品，等明年你大二时…… 阿姨！ 女孩眼圈泛红，打断了女人。 再看向女人时，女孩才注意到，女人额前明显多了几根白发，在鞋店灯光映照下，亮亮的，整个人显得憔悴了许多。 第二天，女孩在机场候机，接到了“小弟弟妈”的信息：一路平安，照顾好自己！阿姨会把鞋店打理好的，你不用担心。要对得起你爸的期望，好好学习。晓菲，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家？！ 这个字，令女孩怔了半晌…… 低头、解锁，女孩点击“编辑”二字，删除了“小弟弟”三个字，重新保存了女人的手机号码。 凝视着手机屏上温暖的简简单单的那个字，女孩心头涌过一股久违的暖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