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牧徐徐 一日在家午睡，突然隐约听到一声鸡叫：“喔喔喔——”。起初，我有些不信，觉得可能是幻听，但几分钟后，那叫声又起，“喔喔喔——”拖着长长的尾音，高亢而绵长。 没错，是只鸡在叫，我赶紧打开窗户，确定了那叫声，是从不远处的城中村里传来的！ 此后，我总是能听到那鸡叫声，这让我莫名兴奋，仿佛自己回到了儿时，回到了乡下，开心不已。 我有多久没听到鸡叫声了呢？应该有十多年了吧，自从我离开故乡，来到城市，就再没听过那曾经让我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的整个孩童时代，都是在乡下度过的。每日天快亮时，就能听到村子里连绵不断的鸡叫声，来自雄鸡的 “喔喔喔——”或远或近，或高或低。尤其是从我家鸡棚里传来的，更是洪亮无比，任你瞌睡再大，都能被叫醒。 正所谓“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那时乡下无闹钟和手表，乡人们何时起床，都听报晓鸡的，只要它一叫，大人们便纷纷起床，打开大门，开始一天的劳作。大人们要起床干活，小孩们同样也得起来活动，打猪草、锻炼、晨读……“闻鸡起舞”。 很小时我便明白一个道理——鸡叫就得起床。所以，当我在小学课本上读到高玉宝的《半夜鸡叫》时，不用老师解释便能领会周扒皮的狡猾和精明，鸡一叫，善良勤劳的长工，定会马上起床干活。 那时，鸡与我们的关系真是亲密无比，谁家没有鸡呢？它们总在我们眼前晃悠，在院子里啄食，在堂屋里溜达，在草垛上发呆，在窝里下蛋，在湖边喝水，互相追逐打架……当然，还有每日不断的鸡叫声，雄鸡冷不丁就“喔喔喔”，母鸡时不时地“咯咯哒”，这些声音钻进耳朵里，让人们感受到了乡村的“精气神”。 但在城市却很难听到鸡叫声了。菜市场里被圈在笼子里的鸡，是不会叫的；冷冻在商场冰柜的鸡，是不会叫的；捉进饭店厨房里的鸡，也是不会叫的。 前年，我带一名小同事去某县城出差，他很年轻，从小就生活在城市，对农村知之甚少。当晚我们住在一个位于城郊接合部的宾馆里。第二天早上，他很生气地告诉我，“这宾馆周边环境太差了，天还未亮，就有鸡叫声，吵得我根本没法睡，我要投诉！” 其实，那天早上，我也被吵醒了，但我没有愤怒，相反是高兴。但我知道没法跟他解释，这也是一种烟火味，一种催人奋进的号角，只不过，它响在广袤的青山绿水间，屋舍田园旁。 城中村里的那只鸡，让我心生感慨：越来越多的乡村人，走向城市，丢下了鸡鸭鹅猪，淡忘了它们的叫声。城里的孩子们，恐怕以后只有通过声频资料，才能听得到鸡叫声了。如今《半夜鸡叫》也被移出了语文课本，或因它“不合时宜”，或者因为它难以让孩子们理解吧。 不知道那只与我未曾谋面的鸡还能叫多久，会不会因为扰民而被举报，赶走或杀掉，我还是衷心地希望它能叫得久一些，“喔喔喔——”。
